当马格努斯注意到它们时,一种有毒的恶性光泽开始向他周围渗漏,潮水般起落周转,内部富含着某种渴望的幽魂般的意志,攀上他的小腿,似乎想要夺取他的一部分,用作可利用的食粮。
那种燃烧过后的岩石与黑曜石沙地带来的气味正在悄然变得浓重,某种恶意的意念寄宿其中,但这不曾给马格努斯带来它具有生命的感官——他曾见过的种种亚空间魔鬼,都比这种存在更具备活生生的生命力。
在这里,在这时间与空间之外的恍惚夹层与梦境般的宇宙夹缝之间,没有人类,没有异形,甚至没有微不足道的苔藓、昆虫和微生物……只有焦土与死亡,以及死亡本身带给生命的莫大恐怖。
他在自己身体周围编织出一个精巧的赤金色格纹护盾,尽可能地将这种气息阻拦在旋转的赤金球笼之外。这和阻隔亚空间能量的方式几乎一模一样,而正是这种相似性让马格努斯的思绪杂乱不已——这种黑暗与毁灭的力量,不该透过外墙渗透至内侧。
哪怕它就在网道内部直接朝他扑面涌来,这都意味着事态仍在帝皇的控制之内。
他继续前进,同时低声补充着更多的咒文。黑雾逐渐缠绕成丝,沾上他的外袍和红发。他空洞的眼窝内再度开始流血,疼痛顺着黑色的丝线钻进他的大脑。他的脚不断被绊住,这让他几乎寸步难行,每一步都是对灵能和体力的巨大考验……
突然之间,飘浮在他身前引路的帝皇牌骤然在黑焰中烧尽,一切仅仅发生在一个比心跳更短暂的间隙中,但随之而来的当头一锤般的重击影响则更为长远。
马格努斯头晕转向,他所认识的方向在短时间内全数紊乱,他踉跄了几步,再次注视前方。
网道内的情形似乎已经发生了转变,无数根通道似乎发生了随机性的重连,黑暗变得更为浓郁,光点定性为陵墓上层飘浮的幽幽磷火,隐约可以听见某种低语和嘶鸣,徘徊在感知范围的边际线……
马格努斯喘了口气,抚摸着腰间悬挂的沉重典籍,抵御着外来的恐慌,艰难地向眼前的黑暗敞开一部分意识,以期从中重新感知到泰拉的方向。
在无数次演算过后,绯红君王从浩如烟海的推算结果中,得出的定律只有一条。
不论是哪一种黑暗力量,抑或是残酷的命运天轮本身欲要碾过人类种族,不论阻挡他们的实体是谁,他们真正的灾难落在哪里,唯有一个人是一切未知风暴的核心。
帝皇。
只有帝皇知道整场隐于宇宙黑暗一面的斗争的全貌,也只有帝皇具有足够的伟力,能够将混沌的威胁阻隔在人类帝国的疆域之外。
帝皇的力量决定了他绝对的地位。
因此,他们需要听从的,最终依然是帝皇的话语,需要守护的,也只会是帝皇的安危。就像棋盘上的国王——失去帝皇,就是满盘皆输。
所以马格努斯要找到帝皇,亲自面见他,完成一切他能为自己的父亲做的。这是破除所有谜团的首选。
除此以外——除此以外,马格努斯心想,他记得还有数万名钢铁勇士位于网道之内,至今没有撤离。不像绿皮兽人,他们不能真正化作网道的基石,他们的归宿在现实宇宙的钢铁之中。
黑暗的道路在他眼前分裂,从一条小径裂解成三条,而后是五条、七条……有些向前方延伸,有些最终构成回环,而所有的分岔路口都在不断地重组,在黑暗气息的遮蔽下不安地颤动扭曲。
有时,一些特殊的障碍将马格努斯阻拦在外,比如对亚空间含量较高物体的阻拦和排斥,或者一些可疑的陷阱,通向那些没有尽头的阴森支流,直到迷失在网道深处,或者径直坠落进现实的冰冷深空,被宇宙本身摧毁……
他甚至再度路过了一次维格贝拉赫——时间的尽头和终点,无数颗迷失无归的心灵在这一十字路口交汇并存,从过去、现在直到未来,它们的投影折射在这不可思议的小径末端,直到投影本身成为它们唯一的存在,并继续在无序的凝滞和混乱中游荡不定。
马格努斯时常停下脚步,耐心地分辨他走到了哪儿,离泰拉当下的时间和空间是远是近,他的下一步会将他抛向一光年还是一百光年之外,抑或是直接一步踏进虚空深处……
这时候马格努斯后悔起来:他应该提前计算出网道内部的混乱,并告诫他的其他兄弟们不要进来。
网道的情况比他预想得糟糕得多,这里的时序碎片绝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能够把握的,他们也许会反复经过同一段时间一百遍,又或者将间歇而至的时间当成连续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