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证你的誓言,奉帝皇的名义。”佩图拉博说,示意侍僧将铭刻着他所念诵的誓言的羊皮卷轴封好,一并放至主席台背后的帝皇塑像前的烛台上,在电火花中点燃。
侍僧正要将誓言卷轴取走,洛嘉上前一步,握住纸卷。
数日以来未曾愈合的伤痕溢出鲜血,他在卷轴上烙下自己的赤红血印,直视佩图拉博,眼中诉说着无言的执着。
佩图拉博回以同等的目光。
在高台周围,几位基因原体都被洛嘉与佩图拉博的状况吸引了注意。
一声碰撞的响声打破了剧场中的寂静,黎曼·鲁斯举起双手,为他碰到了台边的圆桌致歉。今日他肩上也披着一条狼皮,但方式与荷鲁斯不同,狼首就挂在他的头顶,作为一顶可怕而野性的灰色圆帽,让他爽快而故作尴尬的笑容平添一丝芬里斯的寒意。
洛嘉放开侍僧,向佩图拉博再次垂首致意。
数分钟后,基里曼看着奥瑞利安再次现身于他身旁的隔间中,不知为何,罗伯特·基里曼在心中为此叹气。
会议的下半场在佩图拉博的主持下召开,在两日的陈述内,帝国灵能体制的要求已经被基本确定完毕,马格努斯的灵能典册被正式命名为《尼凯亚圣典》,将在勘误与修订后,于整个星炬可以照耀的范围内逐步推行。
此时已到了建议与提问的环节。侍僧和忆录使将忠诚地记下基里曼按照自己的理论知识和管理学认识提出了他的建议。
即使有阴影帷幕遮挡,他敢确定马格努斯一定认出了是他在参与讨论。马格努斯固然高傲严苛,在学术问题上尤其不易接近,但直接让提问者不要浪费珍贵的会议时间,这些问题会后他会找上门来单独谈论,就绝对不是这位帝国大学者的做派。
在他之后,另一个军团提供了一些可参考的建议。
“这是我们已经在实验推行的灵能禁止律令,如有兴趣,我们愿意将管理经验全部赠送于尼凯亚会议。另外,我支持马格努斯——假如莫塔里安不要总是执着于让他的卫队离他七七四十九步远,我们也会支持他。”
莫塔里安阴沉地朝着那面黑暗的帷幕送去一個瞥视,立于尼凯亚会议中心的骄傲让他足以无视他人的嘲笑。
为了这场会议,为了一百五十年前他仍在巴巴鲁斯求生时就获得的帝皇的许诺,他准备了无数个岁月,用了无数罗盘、卡牌、骨骰与数算盘,乃至讲稿、录音与镜子,来排演自己的言行,推敲自己的决策。
他在马格努斯身旁绕行着走了七步:“这位藏头露尾的建议者,如果伱只会在自己预定的立场上胡言乱语,你就不该加入此刻复杂的问题讨论。”
那片帷幕后的阴影涌动了片刻,在融入静默之前似乎掠过一阵雨中轻风般的笑声。
而在台上,莫塔里安正慢慢地踱步,环视着周围的每一道阴影帷幕,靴子在地上踩出清脆的响声,配合他的演说。
带着坚决的自信,他再度陈述未受管制的灵能带给无数世界的灾害,讲述受古老灵能者诱惑的农业世界,讲述崩溃的圣殿和作乱的邪祟,讲述无法放弃巫术带来的覆灭和破坏,以及斗争,内部与外部的斗争,和最为悲剧的,人类内部与内部的不休争斗。
基里曼倾听着莫塔里安的陈述,直到死亡守卫基因原体最后向着佩图拉博所处的方向,以及战帅所代表的帝国天鹰鞠躬,迎接下一个提问者的提议。
“他们对自己的观点都十分坚定,基里曼弟兄。”沙哑的声音飘进基里曼耳中,如同烧灼过的沙丘上玻璃化砂砾的碰撞和战栗。
“正是如此,”基里曼说,沉浸在下方剧场中的思维碰撞与交锋中,享受着此地的氛围。
每一个人都在为人类帝国的建设添砖加瓦,而所有的成果也都将在他们各自的领地或母星中进行进一步的实际推进。除了帝皇本人行踪不定,以及荷鲁斯仍未苏醒之外,尼凯亚会议的召开完美无缺。
“你呢?”洛嘉咝声低语,声音透过墙壁上的传声孔抵达基里曼一侧,“你是如何坚定意念的,基里曼?”
“我?”这个问题让基里曼感到奇怪,“你询问我?”
“为何不呢?我们各有信仰,罗伯特。我们中的一部分笃信帝国真理,这在我的怀言者之中亦有体现。‘诸天述说祂的荣耀,穹苍传扬祂的手段’,帝国真理,或者一部分人口中的科学,正是祂提供给我们的工具,用于探索和揭示祂创造的奥秘与规律。”
“我想我所相信的和你描述的有所不同,”基里曼忍不住与洛嘉争论,他不喜欢他人在他面前一本正经地扑在错误之上,“我相信帝国真理本身,而不是经过你的理念重新解释的怀言真理。在我们对现实的观察中,依据删繁就简的原则,难道这里有神灵存在的空间和必要性吗?”
“那么,为我回答灵能的意义吧,罗伯特。”洛嘉低声说,在基里曼的一时哑然中,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当基里曼想好他的回击之后,他感受到这里的气氛不适合他阐述自己的观点。
洛嘉的沉默令基里曼逐渐感到坐立难安,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他们之中思想最为危险的基因原体正经历着脑海中的汹涌波涛。
一种预感告诉他洛嘉正颤抖着,在怀真言者目中所见,并被另一套架构解析的世界里,他感受着自己能感知的天翻地覆的一切。
因为接下来,洛嘉轻声问:“可帝皇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