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摩罗下层,血伶人巢穴。当赫克萨凯瑞斯被找到的时候,他的声带还没有从上一轮的折磨中复原。
访客对此并不意外,那个披着一条朴实的斗篷,并在斗篷内部附加了所有科摩罗能够找到的立场干扰与声波置换等等隐蔽措施的人,从随身携带的布包中取出一瓶药剂。
老血伶人的博学竟不足以支撑他认出它的产地与制作者,而这已经说明了很多事。
经过药剂的处理,他身体上严重残缺的部分得到快速的恢复,但束缚装置没有被解开。
无名访客惜字如金,他展示的第二件东西,是一张印刷着一行问句的白纸。
“为我分析一件东西。”
赫克萨凯瑞斯端详着访客的斗篷,即使他的肉眼看不出任何破绽,但尚未在痛苦中跌入疯狂的理智,已经给了他答案。
“哦,阿斯杜巴尔·维克特。”他说。“帮你做完事,你可不会留下我还能记忆的脑子。”
访客不为所动。一根密封的试管被放在矮桌上。
当遮光的胶带被撕去,老血伶人的视线再也无法从这根试管之内盛装的内容上移开,他那黑暗枯萎的心重新开始跳动,他心爱并将其视为所有生命的终极的血肉艺术,就在这管血液中得到全部的表达。
他颤抖地伸手,紧紧抓住试管,隔着试管塞,嗅闻到血液独特的芬芳。
“康拉德·科兹,”老血伶人欣喜而真挚地感叹,“我最出色的学生……最伟大的主人!还有你,伱尽管可以杀了我,维克特,但一定让我先把它分析完。”
——
造物者瓦史托尔伫立在灵魂熔炉概念的核心之地,倾听微粒在管线中跃动,为自己是否要屈尊回到实体宇宙的平凡躯壳感到焦躁。
他已经听见了计划中的钥匙在现实之中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并且锁定了那在高于现实的半神视野中,变得极其醒目的神剑碎片。
瓦史托尔记得那个碎片是什么,也记得他的剑曾经是如何被凯恩夺走的。他并非在大陨落中遭到了撕裂或强制的浸染;瓦尔走出万神殿,离开那受限的环境和远远不足够其施展的天地,选择了他自己的道路;因此,他仍然清醒。
往事曾经让他愤怒而不满,阿苏焉的判决亦无法平息他的不满。但当他的手被混沌所覆盖,他的身躯在这股黑暗而混乱的力量下得到彻底的擢升后,过去的阴影突然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他不再憎恨任何活的生命,因为他的锻炉运转如此完好。技术,只有技术具有价值。
咔。现实宇宙相互交织的事件,在瓦史托尔的眼前映射成相互咬合的齿轮,一个接着一个,精准地传递着无穷的动力。
每分每秒,无数的凡人都在整个银河组成的巨大机械中发挥着他们自己的作用;当上一个状态被敲定后,下一个瞬间的生存或毁灭都已经可以测算。
这是宇宙无限性之上附加的有限性,也是被称为命运的力量运转的真正方式;时间、空间,每个截面都转瞬即逝,宇宙机械不会为任何生命停止运转——或者,至少瓦史托尔还不够资格。
造物者不再迟疑,机会是难得的,他必须抓住。
现实帷幕被撕裂,瓦史托尔跨入风暴,校准着他的感官,发现自己在现实的众多限制之下,竟然又使用起实体生命才有的拙劣思维和感知规律,不禁为此叹息。
在他脚下,熔化的考多利斯分解成数个漂浮在太空中的残片,曾经的机械工厂和未完成的方舟残骸像一圈灰暗的光带。
造物者举起锻锤,工厂的碎片在亚空间潮汐的牵引下重新聚合,以最难以理解的方式恢复成奇异的临时船厂。方舟世界被拆解、分割,回归原料,再投入船厂纵横的流水线路,从恶魔的锻炉中死而复生,构成全新的变异舰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