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地,这是骸骨的残片。长久的风蚀令骨片难以辨别,但如冰川中的碎石般覆盖大片丘陵的数量,则说明着曾经有多少人流血丧命,因饥寒伤病等等原因,在群山中化作幽灵。
“我不是第一个想要反抗的角斗士。”安格隆说,“尽管我大概的确是唯一一个能跳上高台的人。更多的人会尝试抓住哪怕最微小的机会逃跑,有些人被抓回来,丢进兽群、遭受剥皮或被绞死。逃跑的人只有山上能去,他们也只会死在这里。”
佩图拉博选择倾听。
“我记得最开始,我就是出现在这座山上。”安格隆说,蹲下身,轻轻地捡起一块易碎的骸骨。这些碎骨已经很难从中辨认出任何信息,一个人的一生就浓缩在这块无人辨识的骨头中,他的过去和未来,情感与理性,挣扎和理想,全部随狂风消逝。
“我好像是从一个金属的圆筒中出来的,我在这些山上奔跑。”他说,“我很难想起更多的事。”
“关于我的出生,我记不住任何事情。”佩图拉博说,在安格隆旁边蹲下。“我一定是在某天失忆了,等我再次醒来时,我正在攀登一处悬崖,并且被我后来的凡人导师莫尔斯吓得掉了下去。”
安格隆没有笑,他的表情在一中肃穆的沉思中凝固。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哭泣和迈出金属圆筒是在同一时刻。当寒风涌向他,冻结了他落地时受伤造成的一身的猩红血液和伤痕,眼泪就落在当年那个稚嫩男孩的脸庞上。也许在那时他已对未来无数人的死亡和无法挣脱的命运有所感应。
“我在醒来之后,遇到一些纤细的生物。”他以尽量平稳的口吻继续说,“用一种我听不懂的语言大喊大叫。他们带着金属的武器,没有理由地袭击了我,我追逐着他们,尽力地杀死了他们中的一部分。他们长着翅膀,剩下的一部分逃走了。之后我被人类袭击,带进了角斗场。”
“谁!”佩图拉博低吼,怒火骤然腾起。
他本以为是当地人直接抓住了他的兄弟——这是可能的,他后来从奥林匹亚的记载中得知幼年时的自己在对战多头蛇时同样会受伤。原体并非刀枪不入。但现在他忽然得知,他兄弟的受难中另有隐情。
“我不认识他们。”安格隆说。他安静地停顿了数秒,接着说:“但是在你们来的前一夜,我收到了他们的头颅。被我杀死的、风化成枯骨的头颅,和未被我杀死,在那一夜才死去的新鲜头颅。”
佩图拉博眉头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