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红砂洞穴

“他过得很好,非常非常好。”奥诺玛莫斯说,在安格隆黄铜般的眼中,老人见到明悟后的悲伤。

约楚卡点了点头,裹紧兽皮,乖巧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安格隆轻柔而有节奏地拍着小奴隶的背,直到熟睡让约楚卡的眼球不再继续不安地转动。

安格隆的睡意已经散尽。多数时间他其实都无法入眠,今夜并不例外。

他无声无息地按住手臂上会发出响声的锁链,躬着身离开洞穴深处,靠近入口处。灰胡的斗士跟在他身边,远离角斗士们的鼾声。

努凯里亚主城德西亚的夜景露出一角,这是被关押的角斗士能看见的最接近地狱的地方。今日的夜晚尤其昏黑,似乎有细细碎碎的诡谲响声在红砂中飘飞,像薄刃割开丝线,长杖划破云层。

“奥诺玛莫斯,”安格隆问,“那个斗士后来怎么样了?”

“传言中,他的名字是德西亚。”老人说。

安格隆没有摇头或点头。他静默地坐着,在黑夜的注视中等待身上的伤口愈合,等待明天的角斗。太阳升起后,他的情绪将再次随着整个角斗场而起伏,观众的欢呼和敌人的痛苦会同时注入他的灵魂。

他的仇恨和欢愉都没有来由,他徒手掐死瘦弱的敌人时将继承对方绝望的怒火,这团燃烧的烈火在烧焦他的骨头并蒸发他的血液前,会再次变回嗡嗡作响的渴战和观众席上德西亚人膨胀的兴奋。他在高涨的自我欣赏后会立刻开始自我唾弃。

最后能留在他身上的只有疤,腰间的疤痕,与心上残破的疮疤。

“我听说他们抓来了新的变异野兽人。”奥诺玛莫斯说,“也许会成为我们明天的对手。”

安格隆的心在下沉。与恐惧无关,他的心只是在下沉,日复一日地越沉越深。

“伱先去休息吧。”安格隆劝告道,“我不需要睡眠。”

老人端详着他。“打起精神,安格隆。”他说,“我们都还活着。”

“我知道。”安格隆说。

奥诺玛莫斯回到相对温暖的洞穴深处。老人的呼吸声很快融进熟睡的角斗士不安的鼾声中。安格隆试着闭上眼休息,他没有成功。

风声簌簌回旋。这一季节有这样的风吗?安格隆不确定。

所有人都在死去。他想,死在他的手上,或者别人手中。他不知道约楚卡能否活过今夜。

角斗场上轻飘飘的花雨仿佛仍然在持续地落下,武器与锁链和他的手融为一体。他对战斗的厌恶在战斗本身中积攒,他的自我溶解在热砂中,安格隆知道他需要找回自己,更加振作。但他找不到理由。

变异野兽人。他想。还有什么?深牢斗士?他知道那些生物是更糟的野兽人——它们的后脑勺上垂落着钢铁的线缆。

突然,他听见有东西从洞穴外滚来。一个接近圆形的东西,带着遥远的血腥气。

安格隆提高警惕,在一阵破空的风声刺向他时凭空截住。锋利的脱手暗器划伤了他的皮肤,他没有陷入朦胧的眩晕,暗器没有涂毒。

一块布料被暗器钉着飞来,这突发的事件让安格隆的心跳变快,说不清是兴奋还是犹疑。

他摘下布条,试着阅读上面的文字。

安格隆超凡的理解力帮助他轻松地读懂了这些文字的大部分含义,然而这不过是平添困惑。

“西高乐,西高乐,分汝嬉笑度困厄。午夜福音幽都来,笑神嘱托莫惊愕。红砂之主待援手,半神将至救危难。血亲愚昧无所施,吾等无奈心中叹。将礼献,祈信达,与尔共事久长愿。——亚曼·拉罗尼”

他看着布条末尾的署名,不明白究竟谁会做这种恶作剧一般的行为。然而,不可否认地,有一簇崭新的火逐渐在他心中发出赤红的亮光。

“半神将至……”他在心中复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