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就不提他了,他总是悲伤,我看他是累的。”莫尔斯说,“至于多恩,某种意义上,他有些太紧张了。”
“什么?”佩图拉博声音一沉。
“他的祖父逝世后,随之而来的是二十年冰雪之中的独自生活。突然某一天,一个和他同类的兄弟,一个兴趣和天性都相契合的兄弟,毫无征兆地找上门来。”
莫尔斯说着,时间的缩影在他眼前飞逝而过,他重览了罗格·多恩与佩图拉博见面后发生过的每一个分和秒。
“罗格·多恩很想在你面前表现自己,虽然他没有察觉自己的这个心态。重新阅读你的记忆,你会发现一切都有迹可循。”
佩图拉博垂下眼帘。他现在不想原谅罗格·多恩,所以他不想回忆。
“你呢?”铁之主问。“你为什么悲伤?”
“我很久没有叫你孩子了,佩图拉博。”莫尔斯说。
“六年。”
“好吧,六年。”莫尔斯将双臂叠在胸前,右手食指轻轻敲着左臂。
“六年前我正式认为你长大成人,你变得成熟、高大、独当一面。你是帝皇的军团之主,是奥林匹亚乃至无数被你征服的世界的无冕之王。你可以处理好你生活中的一切事务——至少绝大多数事务。”
“某种程度上,我觉得你已经超过我了,因为我对我的性格还是有些了解的,我从来不是什么脾气正常的人。”
“我没有超过你。”佩图拉博说。
“那么我们平起平坐,好吗?”莫尔斯转头看了一眼佩图拉博,十几年前的基因原体还只到他的腰那么高。
“总而言之,我以为我终于锻造出一件出类拔萃的作品,一件绝无仅有的,不可复制的珍宝。我为此高兴,满足,觉得自己除了为帝皇完成剩下的工作外没有其他需求了。但是,直到今天,我终于发现我又犯了自以为是的错误。”
佩图拉博的手在铁甲内蜷缩。“什么错误?”他问。
“我以为我能修好所有东西,孩子。”莫尔斯说。
“虽然我没有养过任何后裔,但我知道我对待你的方式不是正常的养育手法。我曾经不喜欢你,不爱护你。我认为你是一块素材,一种原料,让你按照我想要的方式成长。我令你自我怀疑、患得患失、将情感的另一极搭在我身上。就像多恩所说的,在你生命的早期,你位于我的操纵之下。”
“但这确实让我变好了,不是吗。”佩图拉博的声音在风中变得破碎,“我现在最不想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承认十年前的我也是我。”
“你变得好多了,”莫尔斯说,“我也变得好多了。”
“某一天我发现了自己的改变,也许是某天醒来的时候,我看见橄榄树青绿的影子在我们的双层玻璃窗外面摇晃,然后我想到你。你看起来不再像一块原料,你变成了一种更加活生生的事物,年轻的,鲜活的,有力量的事物;有相貌,有性格,有一双令人印象很深的眼睛,以及永远不高兴的眉毛。”
“接着我发现,我期待你在我做些小玩意或者写几句牢骚废话的时候闯进来。我想知道你今天会怎样出现在我眼前,和我抱怨遇到的人,或者吹嘘你又做了什么好事。我就可以开你的玩笑,有时候夸赞你。我想看你紧张或者开心的样子。”
“我发现我掉进了一个圈套,这个圈套是你无意间放下的,你把我从悬崖下的隐居处拽到山上的世界里,你让我喜欢你。”莫尔斯停顿了一下,“爱你。”
佩图拉博眨了一下眼睛。
“那么,有一些早期的问题就遗留了下来。”莫尔斯吸了一口气再呼出,冰冷的空气卷过他的舌头,“关于操纵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