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地看着女儿。他觉得这句话对他来说的确是一条至理名言,可是,他说过吗?如果是他说的,他怎么就忘了?
他的身体是他的弱势,可他不承认自己是一个笨人。是的,和他们那些能跑能跳的人相比,他有着身体上的障碍,如果去和他们争夺共同的东西,他只有拱手相让,可他自己有的东西他们也不是同样不具备吗?在现在的社会里,知识的价值不是越来越显示出那强大的作用吗?他虽然没有什么太高的文化,可他有一支属于自己的笔。
他凝视着女儿,余韵也在凝视着爸爸。在这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大了,已经在为他操心生活上的事情了,或者说已经在关心他的人生和他的命运了。
年轻人的聪明、机灵和敏锐往往是过了四十岁的人无法赶得上的。当他听从了女儿的话,拿着画笔去旅游区只是那么一试,就发现女儿的话不仅一点也不过分,而且还很有些言犹未尽的感觉。
汤旺河的清澈和周围景色的美丽,就像一个尚未修饰过的少女,有着天然的韵味,那些看遍了无数秀美风光的游客们,是真正喜欢到这样没有一点人工痕迹的景区来游玩的。这些人往往又是非常有钱的人。当他在旅游区一块平展的地方展开画夹就要做画的当儿,就有一个人走了过来,说:“你就按照我身后的这个背景给我画一幅画,可以吗?”
开始时他还显得拘束,他还没有说什么,那人就拿出两钞票,但他却说:“现在它还不是你的,如果画不好我可不给钱啊。”
他的情绪稳定了下来,说:“没什么,你不给钱也没关系,但我的画你尽管放心。”他在心里笑了一下。做这样的画对他来说简直是易如翻掌。
他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那幅画面就跃然纸上,画面上的人有着传神的精神,那个人几乎惊呆了。
“太好了,我还真的小看了你。你可不是个一般的画家。”那人激动着说。
小主,
他未做回答。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太一般的画家,但外人是看不出门道的。
“给,这是五百。你这个大画家给我画幅画这钱花得不冤。”他说着又加了三张。
这下轮到他呆住了,他怔怔地看着那个人。
“怎么,你这是……”那人以为他嫌少,就又准备往出拿钱。
“啊,不,这就不少了。”
他怎么能嫌少呢?他只认为一幅画卖个五十六十的就不错了。他用了半年的时间画的一幅画在省城的书画长廊标价一千八,可半年过去了依然无人问津,可如今他随便画的东西就得到了五百块。
现在他才知道市场经济的价值和魅力,也才真正地知道一个人的才能只有和市场挂起勾来才会展示出它真正的价值。
没想到接下来让他作画的竟然排起了队伍。这些旅游的人有钱也有好的心情,花个几百是不当回事的。在他们看来,由一个有名的画家在这样风景迷人的地方画上一幅画,既值得又显得贵重和高雅,这样倒是让他口袋里的钞票鼓了起来。三天过去后他的腰包里竟然揣了好几千块,这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对于一个真正的画家来说,他这样的作法绝对是一种耻辱。要知道那些出名的画家一幅画就是几万十几万,有的一平方尺就是几万块。就连市里的那些出名的画家的作品,也往往被本市的一些有权或者有钱的人们收藏。就说那个江达非吧,一幅画,或者一个条幅就成千上万,他看不上眼的人他还不给。收藏书画如今已经是一种时尚了,当然了,那要看是谁的画,名气怎么样,关系怎么样。对于他这个既没有多大的名气,又隐藏在偏远的农村,甚至还残着一条腿的人来说,这些都没有。所以,一幅画像给他几百块他竟然就很满足了。
真正的艺术往往又是和金钱失之交臂的。凡高的一幅向日葵竟然买到上亿美元,可作者本人活着的时候不是也穷困潦倒吗?
不过,现在他一天也能有个千八百块的收入,他已经很是满意了。他这样在这村子里,不,如今在方圆百里的黑土地上,他都是让人羡慕的人物了,不管怎么说,一个跛着一条腿的人,凭着自己的一支画笔,就能挣来让那些村民眼睛发亮的钞票。他的残缺早就不被人们看得过于重要了,有了钱有了点地位人们就不会小看你,他在他们的眼里竟然还算是个有钱的。不过云萍不光是看他有什么钱,他那点钱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甚至还是一个穷光蛋,这只有他自己知道,云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