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骥真心的觉得这并不是子龙老祖一介“孤魂”的责任,他提出了几个颇具“现代逻辑”的观点,论证那场浩劫的责任,与老百姓无关,与庙堂之外所有忧国忧民的慷慨志士无关。
子龙老祖当然明白这是薛骥在善意宽慰,替他撇清“阴阳之隔”毫不存在的责任,但老祖还是说出了他的想法。
“我明白你真的觉得这浩劫与我无关的真情实感,但老夫也想说,我当年其实并不打算魂归故里的……
我就想留在蜀中,留在故国,但奈何……后主让我失望,绝望……我觉得我无颜留在终将亡国的那里……我后悔,当年的七进七出,弄巧成拙的坏了先帝传给后主的那部分龙气,让先帝、丞相和我们匡扶汉室的心愿终成一场空梦……
如果我们可以北伐成功,可以改变西晋立国的历史进程,十六国、南北朝之乱就可能不会发生……不会像当年那样惨烈……
冉闵的杀胡令,杀了很多胡人,但很多汉人也同样死于战乱仇恨之下……
那一刻,我第一次有了最最悔不当初的感觉……我该奉先帝诏,自代之,北伐,毁掉司马气数,稳住北方……
然后,我还位给先帝族内有为之后……不惹那天下、后世的悠悠杀人之口……”
薛骥有很值得借鉴的后世史家观点来继续宽慰子龙老祖,论证“福祸相依”,大乱世亦是大融合的序幕,让后世很多“外族”大踏步的走向汉化,最终海纳百川,万流归一的这类事实脉络。
但薛骥最终选择了不再缓颊,不再论证,他没有经历过十六国时期北方“苍生殄灭,百不遗一,河洛丘虚,函夏萧条,井堙木刊,阡陌夷灭,生理茫茫,永无依归”的惨剧景象,而子龙老祖亲眼目睹过……
他觉得他可以理解老祖当时的想法和情绪,受到了多大的冲击和改变。
“我这想法是不是有些过于简单,情绪化的异想天开?”
见薛骥只是默默的点了一下头,老祖主动追问薛骥的看法。薛骥干脆的摇头道。
“不是,从昭烈帝众多后人中选一潜力之子,由孔明丞相、蒋琬、费祎、董允这四位相国名臣教导、辅佐,自是远比后主、阉佞黄皓主政的恶劣,强逾无数倍。
只是此事亘古未有,老祖须安新帝之心,亦须保自家后人无恙,这个问题说简单可以很简单,说难也可以难如登天……”
“呵呵,你小子,先是不是,后又只是,真是不舍得得罪我这老东西啊,哈哈,那你说说,简单之法为何?”老祖显得心情不错,竟然认真聊了起来。
“回禀老祖,宋太祖赵匡胤就保全了后周世宗柴荣的全族,且礼遇有加,所以只要选对人,教对事情和道理,这事就足够简单。
西晋直至十六国的很多政权大起大落,忽强忽弱,不就是因为选对了人和选错了人嘛。”
“不错,石勒选对了张宾,却选了个压不住石虎的继承者,导致‘后赵’二世而衰。苻坚选对了王猛,豪取北方,王猛若是多活几年,这第一个少数民族建立的大一统朝代,怕是非前秦莫属。
但奈何,王猛仙逝于淝水大战之前,苻坚久疏军政,用错了一些主战将领,终是招致淝水大败,北方再次分崩。
你再说说难如登天的时候,可有良策解方。”
老祖谈兴盎然,薛骥略有沉思后回答。
“世间难寻双全策,当是一大常态。取大舍小,更似稳妥之策,偶有所谓的取小妙手,无非局中高人窥到了他人未见之大。
所以,如若新帝乃一强势明君,那就不妨深藏功名、举家归隐,如若不然……天下之良策即为匹夫之……遗臭骂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祖爽朗畅怀的笑声不绝而起,“……好!好一个天下良策!匹夫骂名!老夫当年若有薛小友这韬略担当,当不至悔扼千年!
问出你心中对赵某最大的疑惑吧,薛小友。”
薛骥几乎没有迟疑的拱手恭答。
“老祖,弟子确实乃多疑之人,这也是弟子无意于权位的原因之一,尤其一想到曹孟德司马昭权势滔天,却也疲命于心术算计,孤情寡爱,活得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