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凌当归这个穿书的外人来说,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宜国必亡。许军都打到宛州了,半年之内,必克清都。受苦受难的,无非百姓与士兵。他不知为何还要强撑着,投降,是为以他一人之身,提早了结战火纷飞的乱世。
闫庚哭诉道:“陛下,不能投降啊!”
凌当归捂着额头揉着脸,满是倦态,“为何不可?万世骂名,朕也认了。”
“陛下……我宜国立国百年啊。”谭平也苍老了许多,语气复杂,含着叹息,“请陛下随臣前往一个地方,陛下再做决定可好?”
谭平带凌当归去的是太庙。
这里供奉着历代帝王的牌位。
从宜国的太祖皇帝,到凌当归之前的嘉成帝……历经二十七帝,国祚一百五十二年。
谭平佝偻着跪下,“陛下,天底下谁都能说可以说投降,谁都可以投降,唯独陛下不可!关乎气节,关乎尊严,亦关乎我宜国列祖列宗啊!”
除了天熙、嘉成,凌当归不认识他们任何人。
但知道宜国太祖,赫赫英雄,赤手空拳建立了宜国。盛庆帝,立新变革,广纳天下奇才,大练水军,使宜国国力增强,一跃众国之上。康乐帝,铁拳钢志,灭三国。即便是早年的天熙帝,也在臣子的辅佐下,有灭国开疆之功绩……
凌当归在心中默默念着宜国祖训。
“一百多年的国祚啊,每一任君王的呕心沥血,请陛下三思。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苟活啊。若投降,有何颜面见先帝,见列祖列宗……”谭平哀哀劝阻。
凌当归慢慢看着。
他好像看到了这些祖宗曾经的辉煌或荒唐。
一切皆散去,成就了如今的宜国,只剩残破都城。
凌当归并非这个世界的人,更不是宜国的皇室。可在如此庄严的太庙之中,历代帝王的牌位之下,还有崔醒、谭平等人的苦苦跪求,他不由地身子颤栗,仿佛自己真的成为了留着宜国皇室血脉的永安帝凌纵。
次日,凌当归宣布许军来犯之时,令闫庚、崔醒、邵覃、唐鸣等武将前往宛州抵御外敌。
朝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不少人再次建议投降。满朝文武,主和派已经如狂风压境。
凌当归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和许国和谈,或许还能去当许国的官,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
凌当归笑了一声,“诸位吃的是宜国的饭,享受的是宜国最优越的待遇。那你们便理当为宜国出生入死,为君守节,国破时,以身祭洒死去亡灵才是。怎么?宜国还没亡呢,许国的兵还没打进清都呢,你们都已经想着为许国效力了是吗?你们啊……让朕这个皇帝该如何想呢。”
群臣不敢言。
他们分明见小皇帝有投降之意,这几日才说得频繁的,怎么转念就……
凌当归冷了神色,起身拔出佩剑,挥扬砍断木案一角。
平淡而掷地有声:“从今日起,满朝文武,谁若有敢言降者,便如同此案!”
凌当归丢了宝剑,环视整个殿宇,郑重而肃穆,目光幽深,不可直视,“朕将坐守清都,与清都共存亡。”
这是他作为名义上的宜国皇帝,最后的气节了。
说完这句话后,凌当归又笑了一声,此刻他竟希望许国早点打过来,让陆观南早点结束这一切吧。
太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