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旧纸

已是宵禁时分,凌当归纵马长街上,东梧卫随后,禁军无人敢拦。

他去了黑市,直奔当初买下生死蛊的铺子。

此处幽暗阴森,灯都是暗黄色的,透着神秘与不可告人。此处也比清都其他地方的夜晚还要冷,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潮湿黏腻的血腥味。

往时入夜,黑市是最热闹的,然而此时寂静无声。

出了攸关的人命案子,禁军已将这里团团守住。

凌当归下了马,掀开铺子的卷帘,只见那炼制生死蛊的商人已经面色灰白,了无呼吸。身下一摊血,已凝成黑红色。炼制解药所需的药材也全部遭殃,蛊虫俱死。

“殿下,他昨夜便被人杀害了。”闫庚将调查来的信息告知凌当归,“我问了其余商铺,据说看见了一个穿黑衣的人敲门进入。不过黑市本就设在地下,灯光黯淡,又着黑衣,掩盖容貌,所有人都没看清楚具体模样,也没个特征。”

生死蛊铺子在黑市中尤为特殊,本非开门迎客,而是客敲门,得到准予而入,且这老头性情古怪,爱用蛊虫戏弄人,在黑市并无朋友。因而过了几日,直至气味难掩,才被发现。

凌当归皱着眉点了点头,又问:“尸体身上有没有什么线索?”

闫庚道:“大理寺已有仵作验明,这人是死于一柄卷了刃的钝刀,所以脖子豁口处有多道伤痕,致死一击甚是利落。殿下您看他的脖子……”

说着,闫庚将白布往下拉了拉。

凌当归只扫了一眼那狰狞可怖的形状,便胃里翻江倒海,转身过去扶着槐树好一番干呕,脑子里下意识划过雁州时被自己杀死的井屏山与井庭父子。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几乎成了他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闫庚自知过错,“属下该死,殿下……”

凌当归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仍旧止不住地干呕。晚风捎着寒意,他微微颤抖,眼前甚至有些晕乎。

直到一抹温暖将他覆盖住,含着清冽却不冷的香意。

“阿凌。”一声低沉。

凌当归身子一颤,扭了扭头。陆观南正替他披上棉披风,系好结带,道:“这里晚上阴冷,怎么不多穿些。”

凌当归讷讷无言,心中说不清是何感觉,只是朦胧间有些贪恋温暖。

半晌后,凌当归回过神来,暂且将其余事抛在脑后,干咳了一声,问:“你……你怎么来了?”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陆观南抽出布巾,给他擦擦唇角,温声说道:“况且此事又非阿凌一人之事,我岂有缩头之理。”

这么多人在呢,闫庚又突然莫名其妙气鼓鼓地瞪着,凌当归有些尴尬,劈手夺过布巾,“我自己擦……你来这里,韦太傅应该不知道吧?”

陆观南垂眸看他,“我担心你,等他睡着之后出来的,他若知道,也不让我来。”

凌当归将布巾丢给他,本要习惯性地刺他几句,但这般诚恳,搞得凌当归张口又不知说什么,只干巴巴的毫无杀伤力道:“担心什么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

软绵绵的,跟小猫小兔子似的。

陆观南一下子便笑了,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凌当归被摸了个措手不及,顿时全身紧张,四周看看,瞪他:“……喂!”

“你在这等我,我去看看尸体,回来告诉你。”陆观南含笑道。

温柔得不行。

凌当归气得不行。

陆观南掀开帘子进入店铺,戴上手套检查尸体,神色沉静,仿佛不受外界丝毫所扰。

凌当归偷偷挪动,在门外偷看偷听。

“虽然看起来手法粗糙,但实际上这些粗糙归根结底是凶器的原因,凶手本身绝对是个熟手。”陆观南边检查边说,“有找到凶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