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平帝除掉心头大患时,祁王凌执的“神虎军”正一路南下,邵覃、唐鸣、丁不弃,还有其余旧部,分别领兵包围宜国,短短几月已经连克十城,直逼清都,燃起烽火连绵。
宛州,是清都的屏障。
一旦宛州拿下,清都将一览无遗,如履平地。
只是宛州刺史是个英雄好汉,坚守多日,硬是不降,便是祁王也赞叹这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所幸对峙多日,宛州已是粮草耗尽,死伤无数,支撑不了多久了。
祁王屯兵于附近百里,与幕僚商议战略,打算今夜偷袭,攻下宛州。
帐内,凌当归坐在一旁,抱着暖手炉,听得昏昏欲睡,只觉手掌发痒,他下意识挠了挠,眯着眼睛一看,习以为常地将虫子掸走,打了个哈欠,眼角红红的,看向帐下的将士。
凌执轻扣桌面,道:“丁不弃,你还不接令?守住东南方,半路拦截清都接济宛州的粮草,此乃重任要任。”
丁不弃身着盔甲,一言不发。
帐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夜晚的呼呼风声。
邵覃咳了咳,皱着眉头暗暗碰了下丁不弃的肩肘,小声提醒道:“愣着干嘛?还不快接令?”
只听得丁不弃微微冷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接了令,一言不发地转身便出了军帐。
凌执脸色一沉。
其余将士纷纷议论,如此轻狂,毫不把军纪放在眼中。
邵覃只得道:“将军息怒,属下再去劝劝他!”
“不必了,丁大将军自有他的道理。”凌执拿起桌上的竹简,阅览军情急报,“李冀,你随他一起,有什么事及时禀报。”
李冀是祁王原先的旧部兼心腹,被薛王和韩虚谷一党打压,贬谪异乡。接到祁王的书信时,第一时间就投奔了过来。他也是祁王最信任的手下。
“是!”
邵覃担心祁王对丁不弃心生不满,劝了几句。
祁王执笔回军报,笑了一声,道:“邵小将军放心,本王并非那等心胸狭窄、小肚鸡肠之人。丁不弃此人是个将才,本王亦爱才。”
邵覃对祁王十分信任,闻言心安,接令去点兵,今夜子时偷袭宛州。
凌当归披着裘衣起身。
“阿纵?”凌执问他去哪。
上个月攻南郡时,凌当归随大军在阵前,好端端地坐在马上,手臂忽然被飞来的短箭刺中。自那之后,凌执便不让他再跟着上战场了,留在军中负责后勤等事。
凌当归吊儿郎当地回道:“出去散散步,消消食,赏赏月。”
傍晚时分,月亮还没出,但已有数不尽的繁星。
凌当归踩着石头,随手扯过一根树枝,百无聊赖地在混杂着石子的黄土地面上乱写乱画。
他有些心乱,思虑也混乱。
待一阵晚风吹来,他方才清醒了一些。再低头仔细一看,顿然愣愣无语。
只见凹凸不平的黄土地面上,写着好几处“陆观南”这三个字,或工整或潦草,偶尔几个穿插的“丁”字。
凌当归气恼:“……”
他到底在想什么。
正好有脚步声逼近。
凌当归赶忙将字迹抹掉。
丁不弃怪异地扫了他一眼。
凌当归咳了几声,佯装无事,摆出玩世不恭的高姿态,“看什么看?”
丁不弃收回视线,“你不是在等我吗?”
凌当归语塞。
倒也是,他被总是突然冒出来的陆观南又给引得走了神,顿时讨厌陆观南,好想欺负他。
“好吧,我是要找你。”凌当归从石头上跳下来,拍了拍沾了灰尘的衣裳,“我知道,你和你妹妹还是很想杀了我,咱们之间的仇怨也不会因为这次合作而一笔勾销。”
丁不弃只觉得可笑,“自然。”
自从雁州起事那日开始,到如今,几个多月里,在奔赴的行军途中、战场与短暂的歇息中,丁不弃早已陷入迷茫与痛苦之中。
他当初是为了拯救雁州百姓于水火,才同意与邵覃起事的。但他与邵覃不一样,邵覃忠于祁王,而他与祁王之子存在血海深仇。
可他现在在做什么?
祁王的手下部将?在为祁王卖力效命!
他连夜难眠,总是梦到湘露与雪浮,她们怨恨自己,为仇敌效力,沦丧于所谓富贵与前程中……他也想趁机刺杀了凌纵,可祁王派高手寸步不离地保护,邵覃也不住地劝他,他压根没有下手的机会。
凌当归继续说:“可我呢,也还是那句话,我还不想死。横竖是我对不起你们,等今晚拦截来粮草,我与父亲说,放你走,你要多少钱都行,保你们全家甚至子孙后代都衣食无忧。”
丁不弃意外,打量着凌当归。
凌当归虽然没穿绮罗华裳,仍然显得姿态轻狂,还是从前那副纨绔世子的张扬,只不过有好些与之前截然不同。
“还有我之前也与你说过,如果你想继续从军,自然也可以。高风险高回报,此事若成,我父亲便是天子,论功行赏,你的功劳足以在第一档,到时候封个公侯,光耀门庭,荫庇后世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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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臣服于仇人的世俗功名,丁不弃未必看得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