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觉得主要是因为他太狠,他的作风一向是不做则已,一做就必须连根拔起,就算是做了怨鬼也不敢在找他寻仇。”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最让人恐惧的,最让人恐惧是他的喜怒不形于色和反复无常。”
“不错,看不透、猜不到、无法预料才是最可怕的,那种感觉就像明明知道头上挂着一柄刀,也知道它一定会掉下来,但偏偏就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掉下来…”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突然打断议论声,大声骂道:“他妈的,我说你们是不是越扯越远了?难道你们都忘了,这小子骗了你们的事?”
众人一听这话,当即停止了议论,一齐将目光投向了立在柜台前的苏如是。
每一双眼睛都带着愤怒,有的甚至已经露出了杀气。
苏如是自从被老掌事拆穿的那一刻起,就已料到事态会变得很不妙。
他知道被人骗了的滋味很不好受,他也痛恨那些骗了自己的人;更何况,这已不仅仅是欺骗这么简单?
可事态发展至此,一切都已经晚了。
苏如是自知这一次绝不可能逃脱得了,这些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多得每人只要轻轻踩上一脚就能把他活活踩死。
苏如是除了面对,别无选择。
他保持着有生以来最高度的戒备,在心里做下决定,只要有人靠近他,他就马上和这个人拼命。就算拼不过,就算明知是死,他也要拼上一拼。
他苏如是这一辈子,绝不认输,更不认命。
柜前前的杀气,无声无息的变浓。
所有人都在盯着用清都山水郎来吓唬他们的苏如是,就连那些一心一意看表演的人都被苏如是吸引了。
他们很想看看,这个敢冒充清都山水郎的家伙,除了骗人还有些什么本事。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个骗他们的人除了偷鸡摸狗连半点本事都没有。无论是谁,只要往他身上砍上一刀,他至少都得丢掉半条命。
有不少人,已等不下去。
对于修为不及他们的人,他们向来不能久等。
他们的手,不自觉的握在了兵器上…
看着这一幕的老掌事,许久都没有在说过话,但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诸位,能在醉芳楼撒完野,又能安然离去不受追责的人,其实有很多,清都山水郎只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另外还有一日百里殿的殿主——百里狂徒,逐鹿城天下会的龙头老大——超逸主,峨眉山的一代神尼——还我师太,昆仑山的执剑长老——无极真人,南海浮屿之主——万里边城,以及十年前的剑道第一人——奉剑天子…”
老掌事微微抬起头,看样子似是在回忆着什么事,又道:“至于最近在醉芳楼撒完野,还能安然离去不受追责的两位,如果我这老不死的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冷艳宫的颜如玉,和星冉大宫主——”
老掌事的这两段话,说的极其轻描淡写,但这两段话却像是具有什么不知名的魔力,不但让握住兵器的人松开了手,还让满是杀气的人无声的收起了杀气。
只因老掌柜话中提到的人,不是名动天下的绝世狂人,就是隐居在外的一代高人,除了已然没落的“奉剑天子”,每一个都是当今江湖上如雷贯耳的大人物。
只因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从老掌事的话中听出了警告之意。老掌事说出这些人的名字,等同于就是在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没有上面这些人的本事,就最好不要在醉芳楼撒野。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在醉芳楼的柜台前拔刀杀人,这种野可不是一般的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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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苏如是唬弄过的人,心中有火,眼中有怒,却终究是不敢有这样的撒野之心;谁都知道,醉芳楼能在洛阳这种风云际会的地方做大做强,能在禹门大会之期招待天下英豪,没有不知名的势力在暗中保护,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老掌事年过花甲依然精神焕发,又能在这么多江湖豪杰面前谈笑风生,指不定就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撒野之心不敢有,为装装面子逞逞口舌之快的心思却还是有的。
有人讪笑道:“没想到堂堂醉芳楼,竟然会包庇一个用清都山水郎来吓唬人的杂毛小子。”
一人横眼看了看左右,接着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件事要传到清都山水郎耳朵里,又会带来什么后果呢?”
左右纷纷应道:“我不敢想。”
“我也不敢想。”
“我就更不敢想了,我一想到清都山水郎,后背就会发凉…”
老掌事自然听得出这些人的话中之意,但老掌事只当那是耳边吹过的一阵风。
老掌事首先发出感慨:“古人有云,情到深处自有诗,意到浓时必有韵;这位大侠一没有情,二没有意,却能做到出口成韵,真乃文武全才也。”
刚才说不敢想的人,尽皆愣住了。
谁都听得出,这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但又不能直接发作。毕竟这句话不是在明晃晃的骂人。
老掌事接着道:“这件事传到清都山水郎那里,他会怎么做,那是他该考虑的事;醉芳楼要考虑的,是尽量保证每一位客官的人生安全,安全的来,安全的去,这样才有长期生意做。”
有人满脸讶异,问道:“你是说,不让我们砍了这杂毛小子,是在保证我们的人生安全?”
老掌事义正辞严的点头:“当然。”
有人觉得甚是好笑,撇了老掌事一眼,不屑的道:“你们醉芳楼要包庇这杂毛小子,那就包庇好了,干嘛找出这么不着边际的的借口?店大可以欺主,这个道理我们还是懂得…”
老掌事笑道:“我想诸位之所以这么想,一定是因为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老掌事笑着看了一直站在柜台前的苏如是一眼,道:“这杂毛小子骗了诸位,固然是一件很让人气愤的事,但有人会比诸位更气愤。”
“是谁——”
“清都山水郎。”
众人一听这个名字,忽然一起不说话了。
老掌事又笑道:“诸位不妨想一想,是被人骗让人气愤一些,还是被人冒充让人气愤一些呢?”
众人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看,还是没有说话。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绝大部分人都认为后者更让人气愤。
老掌事道:“诸位为了一泄心头之恨,可以把这杂毛小子一刀砍了,但那时候清都山水郎又能找谁一泄心头之恨呢?清都山水郎要是找不到这冒充他的杂毛小子,又会找谁呢?”
众人脸色顿变。
不管平时后背发不发凉的人,这个时候都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清都山水郎要是找不到冒充他的人,当然就会找那些让他找不到人的人。
他们要是把这杂毛小子砍了,便会成为让清都山水郎找不到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