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梦想的驱使下,他救起了自河水里飘来的流玉枫和沈灵。
也是在这个梦想的驱使下,他才来了洛阳、上了条天山、落入了小色女的魔掌。
正是因为落入了小色女的魔掌,他才会来到这人潮汹涌的醉芳楼。
他立在离醉芳楼还有十数丈远的人群当中,面色低沉且难看。
他不想在往前走,不想去那人多到连头都数不清的地方,可他的心里一直记得那举手投足都是一副高人气派的蓝衣人。
蓝衣人自称是来自清都的山水郎,从他的怀里摸走了一本由小色女所写的书,要他第二天来醉芳楼来取。
那本书并不重要,他根本没有把那本书放在心上,可他却还是如约而至的来到了醉芳楼。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他连来醉芳楼的路都不知道该怎么走。
他只觉得鬼使神差,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个不属于自己的意识在引导他。
那个意识一直持续到他在人群中停下脚步。
他远远的看着高达七层、宽的见不到两边的醉芳楼,恢复了自己意识的心里无声的生出了去意。
只是他又不知道去哪。他已知道,洛阳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地方,凭他自己的意识要想从这里走出城去,只怕是还没有走到半路就已活活累死。
只因,他没有半点修为,他的背上还背着一个人。
只因,现在的他已然精疲力尽。
这个世界上,绝没有一个像苏如是这样的普通人,在走了整整一个晚上外加一个上午,还不精疲力尽的。
苏如是只好抱着来都来了的想法继续往前走。他走的很慢。
前面的人越多,他走的就越慢。
他不敢让别人碰到自己。他怕那些人一碰到自己,就会趁机捅自己一刀。那些人的身上本来就都带着刀。
这十数丈的路,苏如是走了很久。但苏如是终究是走过来了。
苏如是一走过来,目光就能看到醉芳楼里面的场景。
醉芳楼里,富丽堂皇,走鸾飞凤,妙音缭绕间,有红袖化作流云飞舞;目光至处,尽是一片说不出的高端大气,直给苏如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赏心悦目之感。
第一次见到这般景象的苏如是,暗暗心晃神摇。但他不想让人看出,怕会因此而被人瞧不起,始终都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他以余光,有意无意的向上撇,这才发现醉芳楼的一楼要远远高于一般的楼房。足足有四五丈高的一楼,中间竟没有一顶大梁,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能工巧匠的神奇手笔。
然后,苏如是眼睛里的余光,开始撇向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的三个高台。
三个高台,各隔两三丈远,上面铺着红毯,洒着花瓣,摆着大鼓,置着桌案,立坐有五六七位妙龄少女不等。这些少女与寻常青楼、瓦舍、勾坊里的少女一样,从记事之前就生活在这人间烟火之地。可这些少女却又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少女。
这些少女没有袒胸露乳,没有卖弄风情,更没有放低姿态,作践自己;她们只专心表演着自己最为擅长的技艺,或翩翩起舞,或引颈长歌,或束冠舞剑,或抚琴弄弦,或伴作书生、侠客,轮番上场。
苏如是撇过去的时候,最为临近的一个高台上,有一名身着白纱的少女正抚着琴,一名身着红纱的少女款步上前,一撩袖,一摆手,出谷黄莺般的唱道:“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颜容十五余。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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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出自唐代大诗人摩诘居士的千古名篇,篇名就叫做——《洛阳女儿行》。
红纱少女只唱了两句,便又垂首移步,退回原处。
琴声犹在。
第二个高台上,一名身穿白衣、手握纸扇,作书生打扮的少女应声而出,深情吟道:“…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浅吟低唱,如哭如诉;词至半阙,其声竟已沙哑凝噎。
在看白衣少女面容,早有珠泪滚落。宛若真就是那自从“偶失龙头望”之后,便流连于坊曲之间、醉死在烟火之中的柳三变。
青春都一饷。
既是才子词人,白衣卿相,又怎能真把浮名,换作浅斟低唱?
背着小色女立在醉芳楼门外的苏如是,并不懂词。但他却能明白这阙词想要表达的意思。
苏如是听不得这种词。
他作出什么都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抬脚跨进了醉芳楼的门。
他还想在往前走,可前面的人实在太多,多的连挤都挤不进。
苏如是也不想去挤。
他抬起头,深深的吸了口气,突然毫无征兆的大叫一声:“我是清都山水郎——”
郎自一落,苏如是四周的声音立即小了不少。凡是听见这句词的人,全部都变了脸色,各自吞了一口口水,转过身看向喊出这句词的人。
他们的目光中,有的带着惊恐,有的带着慌乱,有的带着不知所措。直到他们看见喊出这句词的人,竟然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混小子,目光中又多了一抹说不出的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