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沦落人掩在青纱下没人可以瞧见的脸色,犹如铁青。
他的眼睛里,没有发出剑气,可放出的目光,却深不见底。
他用这目光看着缓缓而来的蓝衣人,坦然应道:“你想必是有所不知。我——自有名之日起,便是一个相逢不必相识的天涯沦落之人,从来就不是世人所判定的所谓智者。既然不是智者,又怎会有你眼中的智者所为?”
坐在轮椅上的蓝衣人,愈行愈近。
从他的方向看过去,随着天涯沦落人的气机而阻住六爪黑龙去路的冲天水幕,正不停的从一眼看不到头的天空哗然洒落,那声势就像是一块从天河中飞流直下的瀑布。
瀑布中尚有一个笔直坠落的黑衣少女,以及一条与水幕纠缠在一起的六爪黑龙。
这是一幕人间奇景。但坐在轮椅上的蓝衣人,却没有看过一眼。
蓝衣人只看立在船尾的天涯沦落人。
他的脸上带着一抹由心的微笑,显得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从他身上透出的那股气息来看,那明明就是一股儒雅至极的书生之气,可给人的实际感觉,却是一股一见便终身难忘的英气。
那股英气藏而不隐,隐而不秀,秀而不逼人。只让蓝衣人看上去更带一种无法言喻的神采。
如果说蓝衣人是一篇惊世骇俗的奇文,那么英气便是这篇奇文的点睛之笔。如果说蓝衣人是一句流传千古的诗,那么英气便是这句诗的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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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衣人似画中人,也似天上人。
他悠然摇着羽扇,向天涯沦落人笑道:“本山人可能不像云梦山已故的墨家矩子那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破天机,能读人心,但本山人对近一千年的江湖事,绝对可以十分谦虚的说一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跟着水幕一起落下的小色女,离河面已不过十余丈。
蓝衣人将手中的羽扇轻轻一挥,一股无形的气机清风般飞掠而出,托住了下坠的小色女。只不过那股气机,并没有将痛苦到失去知觉的小色女自水幕下救出,而是仅仅托住小色女,不让小色女坠入长河中而已。
瓢泼大雨似的水幕,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满身剑痕的小色女身上。
若是小色女还醒着,还有些许的知觉,那小色女不知道会发出何等凄厉的惨叫声。
蓝衣人看都不看小色女一眼,只是笑容中,却有了几分一般人发现不了的意味深长。
口头停也不停的笑道:“沦落人,真正开始相逢不必相识的岁月,并非是从有名之日起,而是从沦落人为了信守与至交好友的承诺,立在祖堂山上的桃花林,眼睁睁看着金陵城破,天下覆灭的那一天起——”
“在那一天之前,沦落人还是那个身披金衣、手持金剑的沦落人。还是那个于十三重宝塔之上,落金剑如急雨,惊天地而泣鬼神,名声传遍四海,可比剑谪仙的南唐剑师。那时的天涯沦落人,让天下剑子,都想沦落天涯,永不还家…”
蓝衣人一边一字一句的说着,一边远远的看着话中的南唐剑师。
话中的南唐剑师,立在楼船之上。只不过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位南唐剑师了。
当年的南唐剑师,已然死去。
现在活着的,只是天涯沦落人。
只是出自白乐天笔下,真正相逢不必相识的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