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有平开心得如同要飘在云雾之中一般,大司马这样权倾天下的大官,能对他一介草民和颜悦色讲话,并且言语间隐隐有把他当成自己人的意思,这让他如何不惊喜?种士良和陆有平说话,并不藏着掖着,对于粗人,有些话还是说在明面上的好。
宾主双方谈笑风生,足足谈了有半个多时辰,种士良这才说命人换茶。他倦了。陆氏兄弟夫妇再次跪拜,告辞而去。
陆大夫人临行前,终于鼓足勇气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司马,果然他相貌俊雅,不是自家这个只认得银钱的俗物能比。种士良见这位年轻而有风韵的妇人如此大胆,竟然盯着自己看,不由微微一笑。
种士良不由想起前些年,他刚到京城为官时,在京城每次出行,都会引来京中女子尖叫围观。那时,有多少女子向他撒花。彼时的种士良,被京城女子称为种郎,多少女子倾慕他年轻时的容颜。如今,他种士良也年纪不轻了,若不是修习了魔罗神功,恐怕他的衰老肉眼可见。
陆家兄弟告退之后,诺颜上前,给趴伏在床上的种士良捶背,诺颜轻声问道:“老爷,那陆家兄弟不过是暴发户,值得您如此重视吗?再说了,陆家献来的十名侍女,比起咱们府中的姑娘来,相差何等之远!可是您真就要收了?”
种士良眯着眼睛趴在枕头上,嗤笑一声道:“你懂得什么,真是妇人之见!就算陆家是暴发户又如何?他们肯真心对待老爷我,肯为老爷我做事,这就够了!老爷我要用人,可是那些士族自恃身份,不和老爷我一条心,说不定背地里还嘲笑你家老爷,那样的人,再多又有什么用?”
诺颜低声道:“是,奴婢知道了!”
种士良叹了口气,无奈道:“肯为我出力的士族,十之一二而已!偌大一个天下要治理,这点人哪里够用呢?老爷我出身不过是个县丞,和陆家相仿。所以像陆家这种人家眼里的暴发户,才会认为自己和我是一个阶层的人!至于那些门阀士族,眼高于顶,认为这个天下是他们的天下,他们多半是不肯真心为我效力的!”
颜昔平果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道:“老爷,这次诺兰闯了大祸,可您只是罚她抄经书,想必是同样的意思了?”
种士良“嗯”了一声,幽幽道:“这也是老爷我的无奈之举,我是想借此告诉他们,只要投效老爷我,用心做事,人人都有机会!哪怕是犯了什么大错,老爷我也会对他们网开一面!况且诺兰是我的女人,我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还能保住什么?”
“十几年前,老爷我在战场上拼杀,挣军功之时,曾以为靠着杀戮就可以搞定一切。可是近几年来,随着老爷我的官位越做越高,才发现人心才是根本,人心才能左右一切。这两年在京城中,我是杀了一些反对我的人,那也不过是为了立威,让人不敢小觑罢了,杀人并不是长远之计!”
“不说庙堂之上,就是江湖上的这些大世家,多半也都不肯真正的投靠我。来为我效力的都是像古长青、贺灵凡这些散人高手。像湘南的洛家,淮西的厚家,连我召见他们的文书都给退了回来,公然藐视老爷我。可是老爷我总不能因此把他们全都逼反,逼到楚随心那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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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昔平果这才知道,原来看起来貌似权倾天下的种士良竟也有这么多烦心事。
种士良又道:“几次出兵平叛,老爷我都不得已只能动用一部分禁军。一出了京城,老爷我的影响力就大打折扣,地方这些诸侯,士族,各揣心腹事,各有各的算盘,哪个肯真正听命于我?你们真以为东丘城的包良逸有多强吗?还不是那些人想养寇自重!想平天下,不得人心就太难了!”
诺颜呵呵笑道:“老爷,您之前不是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刚才接见陆家兄弟时间长了,这让重伤未愈的种士良很是感觉到腰疼,诺颜捶背的手法很妙,让他感觉到很舒适。种士良忍不住哼出声道:“嗯,舒服!”
种士良笑了笑,“诺颜啊,话是那么说,那是说人要有志向!不可因为出身而自暴自弃!但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就算再牛的人,也不能在世上单打独斗吧!”
三人正说着话,外面孙德秋派小太监进来回话,“大司马,郡守娄前元求见!”
种士良坐起身,眼睛也不睁,听声辨位,把颜昔平果轻轻搂过来,抱在怀里,嬉皮笑脸道:“没看到老爷我忙着吗?不见!”
诺颜心中明白种士良的想法,于是对小太监笑道:“那你只对娄郡守说,大司马今天身体不适,明儿中午见他!对了,叫娄郡守不必准备什么贵重礼物,只要带些东平地产的柑橘等水果来拜见大司马就好!心思有时候比礼物更重要!”
小太监答应一声,飞奔着去报信了。诺颜笑道:“老爷,那郡守能让孙公公帮他通报,一定是花了不少银子,不见他也不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