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御前奏对,堂中问话

“回圣上,臣出身寒微,自幼家贫,双亲早丧,与兄长相依为命,数年前,兄长比臣年长几岁,彼时臣尚且年幼,全赖兄长照料,方能长成。

却不想臣之兄长于数年前不甚故去,臣彼时悲痛欲绝,连读书都没了心思,奈何臣家中尚有寡嫂和年幼的侄女,家中只剩下臣一个男丁,

兄长生前的债主也逼上门来,臣心中虽然悲痛,却也只能强忍悲痛,随同村之人跑船赚取钱财,然心中之悲痛又能与何人述说,只能在夜深人静之时,暗自悲痛,最开始那几日,几乎夜夜泪满衣襟。”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也有这般凄惨的经历!”嘉佑帝不由得有些哽咽。

王重道:“圣上虽贵为天子,却也是肉体凡胎,也有七情六欲,臣那时每逢故人提及兄长之时,胸中无不是烦闷憋屈,悲痛不已,又岂敢在这个时候,往陛下的伤口上撒盐!”

嘉佑帝是真的被王重说到动容,同时心中也想了许多,忽然就想多问一问:“可储君乃国之基石,而今朕膝下无子,储君之位空悬,朕又年事已高,若是储君人选迟迟不定,难免会引起朝野动荡。”

王重道:“况且圣上乃仁德圣明之君,储君之事,自有定论,臣年不足双十,入仕不足一载,连自己的差事也不过刚刚弄明白,又岂敢妄言。”

嘉佑帝打量着王重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就是了,朕恕你无罪!”

王重道:“圣上乃古今少有的仁德圣明之君,执掌朝政至今,轻徭薄赋,鼓励农桑,贸易,与契丹、大理、吐蕃等边邻国修好,开通边贸,使百姓休养生息,多年来,我大宋国力日渐强盛,百姓生活安乐富足。”

“而今天下承平已久,以圣上的仁德威望,便是一时片刻不立储君又有何妨,这天下民心,都在圣上这边,民心所向,便是天下大势,朝野又怎会动荡!”

“便是当真有那野心勃勃,意欲浑水摸鱼之辈,若与民心相背,也难有作为!”

“此乃臣的一些浅见,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圣上恕罪!”

王重拱手而立,十分恭敬的道。

嘉佑帝正打量着王重,目光深邃,有那么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最近这阵子,那些劝朕早立储君的话,朕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似王爱卿这般说辞,倒是第一回听见。”

王重道:“国家大事,便是怎么谨慎小心都不为过,臣虽不认同朝中诸位相公们的做法,但却能理解诸公忧国忧民之心!”

嘉佑帝闻言,不由得神情一僵,随即哭笑不得的指着王重:“你这小子,朕刚想夸你几句,不想你却如此油滑!”

王重道:“臣倒是希望陛下能够苛责臣几句!”

“为何?”嘉佑帝好奇的问道。

“臣年纪太轻,少年得志,易生骄傲自满之心,若能得圣上苛责几句,定能让臣振聋发聩,时时自省,也免得臣出什么差错!”

嘉佑帝道:“圣人云:吾日三省吾身,你倒是没忘!”

王重道:“圣人之教诲,微言大义,未能日日揣摩,已是臣的不是,又岂敢忘却!”

嘉佑帝忽然话音一转,问道:“朕听说修撰至今尚未成亲?”

王重道:“回圣上,臣虽未成亲,但想来亲事差不多也快定下了!”

“哦?”嘉佑帝问道:“不知是哪家的闺秀?”

“是臣之伯乐,昔日的扬州通判,新任的承直郎,尚书台任盛大人家的六姑娘!”

“盛紘?”嘉佑帝道:“朕知道他,写的一手好字!”

“不过朕怎么记得,他家待字闺中的姑娘,好像就一个许了忠勤伯袁家的嫡长女?”

“圣上圣明,盛家六姑娘如今周岁不过九岁!”

这下子嘉佑帝是真的有些被震惊到了:“九岁?爱卿今岁几何?”

“回圣上,微臣今年周岁十九!”

“盛紘不过五品,满东京这么多待字闺中的名门闺秀,爱卿难道就没有一个看得上眼的?非要挑一个九岁的小姑娘?”

“莫非那盛家六姑娘有什么过人之处?”嘉佑帝眼睛一亮,想起了这种可能,颇为八卦的问道。

“并非如此,臣之所以求娶盛六姑娘,乃是为了报恩!”

“报恩?”嘉佑帝道:“报盛紘的提携之恩?”

“臣起于寒微,躬耕于江都,多亏了盛家提携,方才有了臣的今日,而且臣家中产业,也多为盛家大房的一位伯父拂照,臣方能专心读书制举,如此大恩,如同再造,臣铭感五内,奈何盛大姑娘早已许了袁家,盛家叔父乃是信义之辈,又怎能为了臣而悔亲。”

小主,

“是故臣便向盛家叔父求取盛六妹妹,以全臣与盛家之间的情义!”

“你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很好!很好!”饶是嘉佑帝听到王重的理由,也不由得动容。

嘉佑帝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方才说这门亲事快要定下,那就是至今还未定下?”

王重道:“圣上慧眼,日前臣已经亲自登门,向盛叔父表达了求取盛六妹妹之心,只是叔父说,如今盛六妹妹养在盛家老太太膝下,叔父说他虽是六妹妹的父亲,但也是盛老太太的儿子,此事须得问过盛家老太太的意思,方能给臣答复!”

“盛家老太太?”嘉佑帝眼中露出几分回忆之色:“是昔日那位在宫中住过一阵的勇毅侯嫡女吧!”

王重道:“正是那位老太太!”

“她也是个性子要强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身子可还好?”嘉佑帝一脸感慨的问道,显然对于盛老太太那些旧事,嘉佑帝也是知道的。

“自打回到东京,将盛六妹妹姐弟二人带在身边抚养,身边多了生气,心中有了挂念,老太太的气色愈发红润,身子也愈发硬朗了!听盛叔父说,就连饭都吃的比以前多了!”

“哦?是吗?”嘉佑帝目光闪烁着,表情却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人的身体强健与否,和心情也有联系,若是能够终日保持心情愉悦,乐观开朗,终究比那些终日郁郁寡欢、自怨自艾的身体要好得多。”

“爱卿莫不是还懂岐黄之术?”嘉佑帝问道。

王重道:“回圣上,得先师传授,于岐黄之道,只略通一二。”

······

一番御前问话,倒是让王重对嘉佑帝的印象又深了几分。

宽厚仁善,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