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一时,炕几摆上,夫妻对坐。
舒舒看着眼前的酒盅,是标准的五钱盅。
她笑吟吟地道:“爷,说好了,尝尝就行……省得冲了药效……”
九阿哥点点头道:“就是尝尝,爷也是头一回喝这个……”
鹿血酒倒出来,鲜红鲜红的。
“一份鹿血,外加九份烧酒配的……这是新鲜鹿血酒,还有一种加了药材炮制的,要四十多天,腊月作为年贡进到宫里……”
九阿哥给舒舒讲解着。
舒舒端起酒盅闻了闻,辛辣味还有浓郁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很是叫人上头。
她喉咙有些发痒,不想见识这个了,就有些迟疑。
九阿哥没有察觉舒舒的异样,有些郑重地酒盅举了起来:“来,爷敬你一个……”
舒舒配合得举起杯子,笑着问道:“敬什么呢?”
“敬你处处都好……”
九阿哥的声音有些温柔:“在汗阿玛的儿子中,爷虽然什么也不占,看着寻常,可是爷有福气……你就是爷的福气……就是爷是个朽木,有你在后头费劲心力撑着,也立起来了……就是,辛苦你了……”
他这一真情流露,倒是将舒舒弄的不会了。
她不想领这个情。
要不然一来二去的,九阿哥在她面前没自信,就去别人面前找自信。
她娇嗔道:“瞧爷说的,我可不敢贪功,明明大主意都是爷拿的,我就是拾遗补缺罢了……爷可别拿好话哄我,回头我信了,面上带出来,叫人笑话……”
九阿哥笑了笑,喝了杯中酒。
舒舒心中疑惑,他这是因何感触……
她面上不显,跟着喝了。
满嘴的腥气与辛辣。
舒舒强忍着,才没有呕出来。
九阿哥已经夹了一筷子芥菜丝,递到舒舒嘴边。
舒舒张嘴吃了,才将嘴里的腥气压下,可依旧是辣得舌头发麻。
“这酒,好像比寻常的更烈……”
舒舒觉得嗓子火辣辣的,脸上已经泛红。
“用的酒头……”
九阿哥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舒舒见他不像欢喜的模样,倒是有些寂寥,就抢下了他的酒壶道:“就这两盅就行了……过了这半年,爷想喝多久,我都陪着……”
说罢,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九阿哥很是动容,拉了舒舒的手道:“你真好……就算是软饭,爷也乐意吃……”
舒舒听着这话头不对:“有人跟爷嚼舌了?爷怎么不唾他?爷是皇子阿哥,身份尊贵,明明是我高嫁攀了爷,怎么反而说爷吃软饭?这种混账话,就是故意恶心人的,爷倒是上心了……”
她口中骂着,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这样讨厌又碎嘴子,没有旁人,肯定是三阿哥。
九阿哥仰着下巴:“爷没唾他,可爷也没便宜他……说爷吃软饭,那他算什么?软饭也吃不着……真是奇了怪了,之前北巡之前,每次见了还套近乎,这回就变了……不单单是爷怼他的缘故……爷想想什么时候……”
说着,他陷入沉思,好一会儿道:“爷想起了,就是咱们刚出来那几天,岳父送了老十、老十三马……让他瞧见了,盘问了好几句,当时面上就有些带出来……真是的,管着太太宽了……”
舒舒冷笑道:“不是管得宽,这是将董鄂家当成是他的附属,之前待爷亲近,应该是希望借着这个拉拢爷给他做臂膀……结果爷不同他亲近,他就开始忌惮,怕爷分薄了他的助力……”
九阿哥嗤笑道:“同样是妃之子,爷有病,给他这个太子跟班做臂膀?真要奔前程,直接找太子爷不是更便利……”
说着,他住了话音,面上露了惊讶。
好一会儿,他才压低了音量道:“老三,他什么意思?”
舒舒看着九阿哥,没有直接给答案,反问道:“爷觉得呢?”
九阿哥透着几分幸灾乐祸:“这是起了心思了?这也太没自知之明……他算哪根葱?!朝臣也好,八旗王公也好,看得见太子,看得见老大,有谁提过老三……这是发什么春秋大梦呢……哈哈……笑死爷了……”
“梦想么,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舒舒想起这句熟悉的话,笑着接了一句。
九阿哥抬头望了过来,眼神认真。
舒舒回望过去,坦坦荡荡。
九阿哥探身过来,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的心里跟着打颤,想起自己三月里对舒舒的误会。
当时还以为她不乐意指给自己,是想要攀附太子。
当时是误会,那现在呢?
她已经是皇子福晋……
只要是皇子,小时候心中都幻想过,要是自己有一日跟汗阿玛那样威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