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说:“你也怕么?”
“当然。”莫雨修说:“从坑里爬出来的人,最怕的就是再掉进坑里。”
萧离问:“我是不明白:你本该去上太学的,一步一步的奋斗,到了三十岁,混个九品小官。怎么一下子成了朝中重臣?”
原来莫雨修原本确实奔着太学来的,路过铁门关的时候,也和萧离一样遇着了明善。明善似是对从太平镇出来的人尤其照顾,便给了一封荐书,到了圣京,直接入了太子府,做了一个小小的文书。
他本就是个有学问的人,心思也周到。千里马不用证明自己千里之能,只需要伯乐的一双眼睛,当时的太子无疑就是伯乐。诸多谋划,他皆参与其中。威卫驻守下河,龙骧调守蓝关,借故将京畿大营调往北海,直至统一税赋。
萧离说:“原来你就是他身后那个人,还出了主意对付我。”
“不只是你,还有厉王。”莫雨修说:“其时我还不知道你是凉王,因为传言中的凉王,和我认识的那个打更小子,怎么也合不到一起去。”
萧离说:“如此看来,我们非但不能是朋友,还要成为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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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雨修沉默,其实他心里倒是有另一个想法。他说:“我们再也不能是朋友,但也不用是敌人。或许有朝一日,你我会成为君臣,只要凉王成了皇帝。”
萧离眉头皱起:“怕是不会有这一天了。你搞了个赋税统一,藩王财力渐渐不支,只能减少私兵规模。两条路:反,那是以身家性命为赌,且赢面不大。不反,或者失掉手中权,但只要乖乖听话,后世富贵不成问题。出生即富贵之人,只会对死老百姓耍横,其实哪有什么血性可言。我想多数人都会接受后者!”
莫雨修眼中泛光:“以前,怎就没发现你这般的聪明。这一计的妙处,还不止于此。藩地远离朝廷,蓄养私兵,多是截留朝廷税赋。把紧了税赋,要么减少私兵,要么就要想别的法子。这些人能有什么办法,无非是用硬用抢,农者兼并其地,商者霸占其市……”
萧离终于明白了这谋划的关键处,说:“如果是这样,用不了多久,藩地民不聊生,只要有个带头的……”
莫雨修接过话来:“叛民一起,民意如山,朝廷撤藩,顺应民意。”
萧离有点心里发寒,莫雨修娓娓道来,颇显意气风发。可若真如他所说,那可是血流成河的事。难道这些身居高位,胸有丘壑的人,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一个念头,便是多少家破人亡的悲剧。
莫雨修有些兴奋:“人,若非无路可走,绝不会冒险一搏。我正是让他们有路可走,到了冒险一搏时,却发觉已然晚了。”
萧离说:“你说的那些人中,我也是其中一个。”
莫雨修说:“这是误伤。”
萧离想了想,问:“是苏怜让你这么干的?”
莫雨修沉吟片刻:“我入太子府后,深得信任。苏怜却突然找到我,让我帮她谋划,在陛下登基之后,逐渐削弱黑甲军。其实即便我有心,这也是做不到的事。”
萧离说:“太平镇也是藩镇,难道例外?”
“若非例外,陛下最顾忌的便不会是你。”莫雨修说:“我将此法详细说了,苏怜第二日便告诉我:可行。其实我心中早有此法,但不是为了削藩,稳固皇权。而是想为天下做事。我想你也明白,此法乃利民之上策。”
萧离缓缓站起身子。这人哪还是那个秀才朋友,他好似第二个左佑师,两人都想成为诸葛惊鸿那样的无双国士。萧离明白,两人永远成不了诸葛惊鸿,境界差的太远。
临走时,萧离又说了一句:“小心苏怜,女人最会骗人,也最会害人。不要忘了,你是个男人。男人,最大敌人永远是女人。”
这句话很有可能是句废话,莫雨修的心思,他再清楚不过。只要苏怜招招手,他就会长出尾巴,变成一条狗。
莫雨修又说:“有些事我未想清楚,待我想清楚了,再与你说。”
萧离却说:“还有你莫大人想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