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疑惑,何必解释道:“我主子已将府衙内上下关系打点好,明日你就得去敲登闻鼓。堂上怎么攀咬,你得先在我主子面前演一遍。”
昭昭应声答是,随即两个侍卫模样的男人从檐上跳下来,领着昭昭乘舟出岛,一路进了内府,到了言宗怜的院子中。
时辰还早着,言宗怜没再在府上,云摧一类的近侍婢女也没在。
昭昭向守院子的婆子说了来意,婆子似是记得有她这号人,连忙请她去小屋中坐着等。
昭昭哪敢领情?她卖的就是可怜,装的就是懂事。
索性以自己身份低贱为由,拒了婆子的好意,恭恭敬敬地在正堂外跪了,只等言宗怜回来。
云州雨一阵,晴一阵,早上还冷湿得很,中午就出了大太阳。
昭昭跪在地上,脑子被晒得晕晕的,忽听头上响起一道轻笑声:“上次说你卖弄小聪明,这次你倒笨得可爱了?”
日头晃眼,昭昭抬起头认了认面前一身水蓝的姑娘,笑道:“高姐姐。”
高道悦见昭昭额上晒出了汗,掏出巾子帮她擦:“你是来求见娘娘的?”
巾子熏了香,闻着凉浸浸的。
昭昭想起身,腿却麻得动不了,只好继续跪着说:“是。娘娘若是回来了,还请姐姐帮我通传一声。”
高道悦将昭昭扶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娘今个儿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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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怔了怔。
“但你的事,娘娘之前就吩咐过我了。”
高道悦领着昭昭进了书房。她在书架上轻轻翻找,从木匣里找出三张文书。
这不是寻常妓女与老鸨银货两讫后的赎身证明,而是由云州官府勒令放身的文书,上面已经盖了官府的大印,籍贯姓名一栏却还空着,只等着昭昭去填。
“你也别怪娘娘。”高道悦将三张文书递给昭昭,“脱籍是个难事,上上下下的户籍文册都要变,太麻烦了。”她顿了顿,又笑起来:“再说了……”
昭昭已经猜到了下面的话——再说了,你也不是个多有用的人。难道真想凭着一点上不得台面的小恩小惠,带着全家一步登天么?
“知足吧。”高道悦说。
昭昭心中幽幽地发着凉。
她恨自己见识短浅,一无是处,好不容易遇上了对她感兴趣的贵人,却没有足够的才干让贵人将她收入彀中。
若她不是个只会卖弄伎俩的小妓女,而是个真真正正有本事、谁也无法替代的人,在那日与言宗怜问答时好好表现,搏到手的岂止仅这三张文书?
昭昭心中七上八下,随她来的侍卫敲响房门,提醒道:“姑娘,已经申时末了。何侍卫说过,你酉时得去见咱们世子爷。”
高道悦眉毛一挑,问昭昭:“你去见世子爷做什么?”
昭昭不答,弯腰道了几声谢,恭声道:“姐姐,不能当面谢过娘娘实在遗憾,不知可否能借我纸笔一用,我想留些感谢的话。”
高道悦轻飘飘地笑了,似是在说娘娘稀罕你写在纸上的几句感谢么?无奈昭昭坚持,她也只好找出纸笔递上去。
昭昭会写的字不多,本不宜露丑。但自上次被高道悦一通点评后,她悟出个道理,与其‘追巧’不如‘尚拙’,既然在上位者面前卖弄不了小聪明,那倒不如做个清澈得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底的老实人。
她字写得不漂亮,却极用心。高道悦嘴毒,本想讥评几句,但一想到昭昭只是个没读过书的十三岁小妓女,又把话咽了回去。
门外的侍卫又敲门催了催。听到世子爷几个字,高道悦微微蹙起眉,待接过昭昭的字条时,眉头皱得越发深了:“你确定要我呈给娘娘看?”
“麻烦姐姐了。”
说罢,昭昭便告退。
门打开又合上,高道悦睨着字条上笨拙的字句,心想当初不该多嘴提点昭昭的。她说昭昭爱卖弄,她又何尝不是?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起,言宗怜之前交代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难道真有教会徒弟,饿死师父那一日?
高道悦冷冷一笑,又念及刚才侍卫口中的世子爷,抬手掀开了香炉,犹豫着要不要把昭昭的字条丢入余烬中。
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她跟个妓女计较高低,本就丢人,若还要使些小手段,那她当真看不起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