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东奥尔梅克之森最近的医用研讨站位于维也纳斯郡之西,正是肉知论学派曾用于人体实验的场所,一座赡养院旧址。迫于人口锐减,流放学者离开后养老院并未重建,而是在上半年被翻新修缮成了一所暂时性的医疗院。
护士推来担架,找了间太阳照射不到的空手术室,扶起窗边倒地的输液架,拉上窗帘,将尸体暂时停放在那儿。一名药剂师走来,拎着一袋摔碎的玻璃吊瓶,跟护士交谈几句,又扒开年老蛇人的眼皮看了看,他们从一厚叠病例单上圈出了托德住宅的门牌号,很快遣人去拜访。
“您与死者是什么关系?”药剂师插着外套的口袋低声询问。
“朋友。”巴别尔回答。
“他是怎么出事的?当时您在现场吗?”她打量着他湿透的单薄衣裤。
“探险事故,他的颈椎被巨大的力道折断。”
药剂师点点头,多看了他两眼,关上手术室的门走了出去。
外乡人坐在手术室内陪同等待。角落里停着一台手术推车,上面的置物罐打翻在地,透过走廊看向门外的街道,时间还早,行人零星,维也纳斯仍然一片平和,地震造成的影响微小,仅仅局限在摇晃导致瓶瓶罐罐掉落的程度。
如此看来,狄奥尼多半不需要他过多的关心。巴别尔呼了口气,后脑勺倚靠在墙上,眼下要处理的事情诸多,执意前去探望也并非合理的举措。于是他在脑子里把这项计划划去,改为“稍后对先知的去向进行问询”。
等了不到半小时,一名蛇人在护士的陪同下匆匆赶来,巴别尔在手术室门口向她简单叙述了事故情况,将手帕里的便签条交付回去。成年的蛇人接过便签,读到自己与女儿的字迹,趴在盖着白布的托德旁边泣不成声。
尸体身份得到确认,被推往地下的停尸房,外乡人搀扶了悲痛的家属几步,一同穿过医疗大厅,这时,他忽然从余光里瞥见一名侍卫打扮的布拉泽人走进了医疗站的大门,不顾周围异样的眼光,左顾右盼,直奔他而来。
并没有任何喘息时间,受到布拉泽国王的招请,上午不到十点,巴别尔便跟随送口信的侍卫回到了西矿山东侧,抵达山脚下的骑士团驻扎营地。
营帐前的侍卫为他撩开门帘,他在引领下走进那顶最大的行军帐篷,国王正与一名戴防水手套的勘探人员交谈,背对着门口,似乎并未发觉他的到来。
“……综上所述,地下水原本贮存在矿洞底部的石壁里,同等体积下,石壁的空间狭小,所以不时就有水流被挤得往外冒,润湿并顶开泥土,灌溉形成如今看到的几个出水口。水中盐分浓度太高,土地上难以长草,出口就这么暴露在外。
“推测地底空洞下方岩层因地质活动(采矿挖凿或流水侵蚀)产生断层,受板层之间的挤压力而被往上抬,挤压到了极限,这些水就在一夜之间全部被从石壁中排出,像泄洪开闸似的,淹没了整座地下遗迹。”
勘探人员手中捧着夹板,往后翻了一页。
“经过简单的取样检验,发现这片地下水的水质跟海水成分非常相近,会呈现出粉红色,是因为一种被称为‘红盐’的岩盐在水中含量极高,将水染成了粉色。
“水样已经获取充足,后续送往医学研究院做进一步检查,其余具体数据会在检测完成后第一时间进行汇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再次涨潮引发地震的概率有多少?”迪斯特什手里托着酒杯问道。
“可以不必担心,陛下。根据勘测显示参数,地下水水位已经在缓慢回退,板块结构重新趋于稳定,但矿洞以下百米目前仍被污水淹没。我们下放了探针,会持续监测。”
国王点头,向等候在一旁的侍官吩咐:“继续维持西矿区与灌水口的封禁,等水位退回到安全高度,就把坑洞填上,不允许任何人再下去。”
“明白。”
侍官与勘测员相继离开,各司其职。在此之后,布拉泽王终于把视线落在盔甲架前的外乡人身上。
他给自己斟满酒,坐回了椅子上:“我们这该是第二次面对面交谈了吧。”
巴别尔思考片刻:“是。”
“上回在侧殿里,你还是个冒失的戴罪之人,不到一年时间,就成了执法厅的编外调查员,工作执行高效又精准,替王廷拔出了奎尔城的一根‘钉子’。你的确能力非凡。”
显然,他指的是奎尔城黑手党,萨瓦多兄弟目前一死一失踪,倒的确对王廷的管辖有利。
“过奖,不过我并不值得您如此费心关注。”外乡人对这种被监视感感到不自在。
“我如今在世的唯一亲眷和你走得很近,多加关注也是情理之中。”迪斯特什坐在那里,酷似蛇瞳的绿色眼睛注视着巴别尔,自始至终没有眨眼,“她如今人到哪去了,你可知道?”
“我们在地下遭遇了暗物质怪兽的袭击,她身负重伤,通过秘法先把自己送上了地面,我不清楚她现在在哪。”他回答。
“同伴生死未卜,不打算找一找?”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但您中途把我叫走。”先知十分重要,她的安危同等重要。血液病、月之骨,宗教和旧神的诅咒,失去了她,答案就将犹如被封入琥珀。
“无妨,恰如我等所料。('Tis not matter. Just as ure thought.)”国王的声音里有笑意,他的古语言说得比通用语更流利,“梅拉的队伍负责把守另一侧出口,有医师随行,她们早已顺利汇合。”
听到这里,巴别尔松了口气,风从营帐外吹进来,他又无故打了个冷战。奥尔梅克干燥秋季里的北风里,他湿透的衬衣已经干了大半。
“军营里多备的御寒衣物有不少,待会我遣人拿一套给你换上。”
他并没打算安排。外乡人听得出来,于是他拒绝了:“不劳烦。”
“先知此次外出勘探,她身边的副官并未及时报备。独自出境,研究人员也没带一个,却只叫上了你。”
他停了停,似乎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