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尼比纳的笑容陡然僵住了。
一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呼吸和咳嗽,僵着脸,抬起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卡拉米蒂转了转脖子,稀松平常似的闲侃道:“哎呀,老人家,我们合作一场,现在‘合同到期’,是不是该对雪山会馆的业务做个总结陈述呢?”
“你——你带来的东西是假的?”他如临大敌,颤颤巍巍地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军火商,你要叛变?!”
教母忽然变脸,瞪了提琴手一眼,吃惊地指着自己:“我叛变?**的,臭老头,你就这么看待我的信誉?帮派交易,最看中的就是彼此信任,你倒好,随便问问就要怀疑到盟友的头上!”
“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头起身起到一半,撑不住,又跌坐了回去,焦躁地挠了挠右耳垂。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教母边说,边把绒布大衣从肩膀上扯了下来,“蒙斯城的雪山会馆不可能背叛盟友,毕竟从一开始,和我们签下‘合同’的——就是布拉泽的国王。”
“咯噔”
这一席话,宛如一块大石头,从悬崖峭壁上坠落深涧,摔得粉身碎骨。
驼背的老提琴家糊里糊涂地指着卡拉米蒂的鼻子,也许是由于急火攻心,半天也没蹦出一个字来。教母自顾自地将外套捋平,搭在装假军火的木箱子上,避免着地。
“嗞嗞”
这时,他们头顶上的聚光灯闪了闪,似乎电压不稳。
“你说免费补充军火,就是为了替王廷把我引到这里?”老头终于想起了动嘴,用干枯的手指死死抓着椅子靠背,再次试图站起身,“愚蠢!稚嫩!有我没我,教会照样能踏平这座城市,现在通知那些骑士,早就来不及了!咳咳咳咳……而我这副破烂身体,最不怕死。”
“消消气,大师,消消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好。”她不耐烦地安慰道,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账,“把人品不行的下属打发给教会充当联络人、拒绝教会怂恿我清理‘死神’、提供给教会远低于标准数量的武器炸药、以补充火力做噱头骗你到指定地点进行交易——顺便找个朋友名下的冶铁厂当做安息骑士团的临时据点——方便通知王廷把他们一网打尽。除了这些,我可什么都没做过,就是个传话的。”
教母的脸上写满了无辜,她单手向上捏起,比了个礼貌的脏话手势,补充道:“教会的眼线在监视我,这我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老实当这么久坏蛋,特地等到现在才摊牌,‘大师’。”
对方话音未落,格尼比纳已经成功从椅子上艰难地站了起来,弓着腰,踩着碎步,气冲冲、赤手空拳地立在了教母的面前。他瞪着一双浑浊、眼皮黢黑的眼睛,被愚弄、遭到背叛、十月怀胎的计划流产,还被敌人和盟友联合起来耍得团团转,他从震惊当中清醒,顿时怒火中烧:
“你这个**!我要杀了你!”
传送秘法生效,驼背的老头凭空摸出一把匕首,拼尽全力朝近在眼前的卡拉米蒂刺来,后者迅速抬手一挡——“咔”,扎进了义肢的陶瓷外壳里。他刚想把匕首拔出,却被一把攥住,动弹不得,另一方面,利刃深深嵌入教母仅存的三根手指皮下,鲜血顺着义肢的裂缝溢出,正在僵持不下之时——
“噼啪”——!
一股电流自聚光灯上溢出,向下窜去,直击舞台中心,犹如一道微型雷霆,刺入台上的二人中间,将其强行分开。
“当啷”
匕首坠地,掉下舞台。
老提琴手吃痛,惨叫一声,就要往后仰,奈何腰椎变形,倒着踉跄几步,整个人重新摔在了椅子上,“咚”地一声,连人带椅滚落在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卡拉米蒂后退两步,半蹲在地,举着被电麻的胳膊,额头直冒冷汗。电流烧焦了伤口,起到了止血消毒的作用,却也使其加倍疼痛。
“**的、老不死的暴君,放电也不说一声……”她咬牙切齿地扯出了一个笑,用蒙斯城的本地方言低声暗骂道。由于静电,她干枯的卷发开始彼此排斥,顿时变得十分蓬松。
经历这么一摔,格尼比纳直感到心力交瘁,甚至身上的一把老骨头都快要摔得集体错位,可还来不及喊疼,聚光灯就再次闪了两下,紧接着,一道黑影,倒映在了老人浑浊、突出的眼球之上——那具倒在血泊当中的尸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