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岛。
两个男人,一座孤坟,三尊立碑。
半杯的烈酒,叶辉只喝了很小的一口。
他把剩下的分量一股脑洒在了手中的剑上。
吸气,呼气,提剑。
没有任何剑法,叶辉向前直直地一刺。
他的手很稳,稳到不像个活生生的人,倒像台冷冰冰的机器。
风平浪静,海鸥嘶鸣,日光和煦,蓝天白云。
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在叶辉心里,眼前早已掀起了万丈的巨浪,而再大的浪也无法让他的心悸动半分。
他把剑掷到海里,这绝不是这个曾经爱剑如命的剑修丢下的第一把剑。
叶辉突然很想笑。
他努力扬起嘴角,却发现脸上的肌肉已然僵硬。
他又很想哭。
可他拼命眨了眨眼,却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
然后,叶辉便放弃了。
他知道,无论自己笑还是哭,都不会有人在意。
小孩子哭,要在人多的地方,因为他们要求取大人的同情;成年人哭,却偏偏要避开外人,因为他们不愿展露心底的伤疤。
此时此刻,叶辉岂非比小孩子还脆弱?
叶辉的目光无比涣散,海与天的分界线在他眼中成了晕染的蓝丝带。他眯起眼睛,细细闻着飘来的空气,分辨来风的方向。
风中大部分是咸味。
叶辉合眼。
他在咸咸的海风中嗅到了草药的辛辣气息,尽管这气息实际并不存在。
然后,叶辉就跪在了坚硬如铁、棱角分明的礁石上,大口地呕吐。
凡人吐的,大多是吃进肚子里的东西。
叶辉吐的是血,是饱含灵力的鲜红精血。他疯狂地吐,几乎要把丹田里的金丹都呕出来。
新血覆盖上抹不去的旧红,旧红渗透进拍不碎的海岩,海岩承受着停不下的浪涛,浪涛埋葬了数不清的亡魂。
叶辉脚下的礁石是红岩岛最红的一块。
他失力昏倒。
夜深,星繁,月半弯。
叶辉醒来,手边多了一把剑、半杯酒。
他起身,又往前刺。
又是一剑。只有一剑。
这一剑,叶辉每天重复三次,也只能重复三次。
起初,每刺出一剑,他就放声大哭,凄切的哭声传遍全岛的每一个角落。
后来,他又开始笑,忘我的大笑,笑到脸色扭曲、喉咙干哑。
现在,他哭不出了,也笑不动了,只靠吐血宣泄。
叶辉一共刺了一千三百七十七剑,也丢了一千三百七十七柄剑。
其实,那根本算不上剑,倒不如说是一根削尖的木头。
叶辉不在乎。
他什么也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