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李之罔更想将二人的关系定义为恋人,即我绝不能失去你的存在。但考虑到齐暮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包含二人共度的一尽时光,口不择言之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以“兄妹”的模糊关系留在她身边。
“你真会开玩笑,我们俩一个姓齐,一个姓李,怎么可能是兄妹?”
“不是,是因为...”李之罔还想再做补充,齐暮却已经缩回车厢里,不听他的任何解释。
沉默持续到晚饭之前。若是以往,李之罔只需要做一人份的晚餐就行,因为无论他如何劝说,齐暮都不会吃哪怕一口,她只会以淑女的做派低埋下头,坐到餐桌的另一旁,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但现在却不一样了,她食欲旺盛,对食材充斥着兴趣,很快就把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嚷嚷着要帮李之罔一起做饭,尽管她从未做过哪怕一次。
“来,我教你。”李之罔抓住她的手,让她拿紧筷子,“搅散鸡蛋最重要的就是力道均匀,你看,像我这样左晃三圈,右晃三圈...”
虽然看不见,但齐暮还是拥有极大的热忱,而李之罔也顺水推舟,几乎每一道必须的工序都带着她一起做,让她充分感受到食物的美妙。
“你说啊,是不是因为失忆的原因,我总感觉好些东西都是第一次吃。”
李之罔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没有的事,这些东西你之前都吃过得,有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因为失忆了。”
齐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说起另件事,“我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找回从前的记忆呢,虽然哈,以前的记忆有可能不很快乐,但找回来才算真正的我。你觉得呢,之罔?”
“你之前的事我都知道,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了,不用去找。”
齐暮再点点头,却不说话了,只默默吃饭。
无论做的算对还是错,李之罔都不希望她想起过往,因此在后面的几天里,面对齐暮的各种旁敲侧击,他都装作听不见,实在掩饰不下去,便依靠编造更多的谎言来维持住二人的关系。他自以为自己是天生的织线工,仅凭一张巧嘴便可弥合一切来龙去脉,却没注意到齐暮已变得越来越沉默,从而导致了她的出逃。
那是在离开饥病村的十天后,二人来到了一个从废墟上重新建立起的村镇。由于冬日的提前降临,之前贮存的草料已不太够,李之罔便想着去向当地人再购买些,并询问齐暮要不要与他一起去,并暗示可以额外购买一些她喜欢的小物件。
在他的预料中,齐暮应该会欣然同行,因为她总是对未知抱有极大的兴趣,街市上流动的人群和比邻相去的货摊多半会让她流连忘返。
齐暮拒绝了。她显出一种难以察觉的犹豫,以商榷的口吻道,“我...我就不去了吧,那个...马车还得有人看着,我就待着好了。”
李之罔不疑有他,只当是她的羞涩,便让她好好守着,并嘱咐她无论谁叫都不要应,俨然是把她以小孩子来对待。
但当他抱着好大一捆草料回来时,齐暮却已不见踪影。
李之罔有些错愕,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不辞而别,然后把草料丢在一旁,漫无目的地开始寻她。
只是一个双目失明、修为尽失的女子能跑到哪儿去呢,李之罔很快就在村镇的外围发现了她,彼时她正被几个满脸疙瘩的乡下糙汉围在正中。
没有多说,李之罔快步上前,没留这几人一个活口,随即抓紧她,冷声道,“跟我走。”
“不要!”齐暮一口咬在他手上,跌在混着鲜血和灰粒的乌雪上,近乎哭泣般道,“我不要和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待在一块儿!”
李之罔没有再说话,也没有扶她,只默默地盯着,哪怕虎口上的齿状伤口正往下滴着血。
齐暮也呆住了,她本以为对方还会纠缠她。但很快她就醒转过来,不再多想,像只滑脚的熊一样爬起来,然后往不知哪个方向走,不过几步就因绊到尸体而又跌到地上。
李之罔听到了她的哭啼,这本该不会出现在齐暮身上的事儿。
当她再次爬起来时,李之罔走过去扶住了她,声音虽还冷着,但语气已经软下来,“跟我走吧。”
“不要...”
她仍在抵抗,但已认清自己没有独立生存的资格。
李之罔背着她往回走,期间二人没有说一句话,哪怕呼出的热气就在脸庞,也羞于吮吸。
“马车不见了。”
面对马车被偷的事实,他没有一点怒意,只是单纯地说出来,好让齐暮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