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林语鸣心里生出来,他马上意识到可能有问题。
“秋波院长,让我来,让我来。”林语鸣一溜小跑过去。
“来看看罗浩手术。”李院长蹲在地上,胖乎乎的肚子是他蹲下唯一的阻碍。
他只蹲了十几秒,脸就涨得通红,估计是肚子里的下水挤压膈肌上顶,心脏跳动都受到影响。
林语鸣第一时间也和李院长似的蹲下,帮人穿鞋套。
“不用不用。”一人说道,“你教我,我自己来就行。”
“没事没事,很简单。”林语鸣说着,看见一人拿起鞋套打开后戴在脑袋上。
“……”
林语鸣不动声色,帮人穿上鞋套后,也拿了一个鞋套戴在头上。
他没笑话这几个人,都不是医疗口的,谁知道这东西干什么用。
别说是他们,前几年闹瘟疫的时候用n95,自己一个科班出身的医生都不知道那东西怎么戴,需要专门学。
“罗博士的手术做得怎么样了?”一人穿戴整齐,头顶着鞋套,平淡问道。
“唉。”林语鸣马上忧心忡忡叹了口气。
一声叹息,带着三分委屈、三分无奈、三分埋怨、一分难过,情绪复杂。
“罗浩半夜去血站献了1200毫升血急救用,回来又披着几十斤的铅衣上台做急诊手术。”
“刚才差点没晕在手术室里,有点扛不住了。手术能不能顺利完成,看运气吧。”
“啊?!”小平头一怔。
“什么手术,只有罗医生能做么?”李院长愠怒。
“是,只有他能做!”林语鸣现在也顾不上自己的前程,也顾不上李院长的面子,顶着李院长说道,“介入科的人都被挖走了,您知道的。”
几人进入操作间,屋子里的技师、医生、护士面面相觑,屏住呼吸,每一个人都觉查出来哪里气氛的凝重。
他们生怕自己的呼吸声被人听到,给自己惹来麻烦。
“哦,这就是传说中的介入手术。”一人透过铅化玻璃看向里面,“咱们这么进来,不会导致患者感染吧。”
他问的很业余,但没人嘲笑。
林语鸣连忙解释,“不会的,介入手术是微创手术的一种,大腿根的股动脉进针,创口就一个眼,无菌要求并不高,您尽管放心。”
“罗医生真是医者仁心。”那人背着手,笑眯眯的透过铅化玻璃看着里面的罗浩。
医者仁心?
有转机!他妈的有转机了!!
林语鸣心中一动。
他想说点什么,但心念电闪,瞬间盘算了一遍,发现自己无论说什么都不对。
还是闭上嘴,支起耳朵,随机应变好一些。
操作间里安安静静的,掉根针都能听到。
林语鸣甚至有一种幻觉——自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赵哥,造影。”
对讲器里传出罗浩的声音。
技师小赵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众人。
“你忙你的,抓紧时间,罗浩身体撑不住了。”林语鸣又一次重复罗浩身体状况。
技师小赵马上操作机器,协助罗浩造影。
髂内动脉出血的分支都栓的很严实,造影没见有造影剂泄漏,手术做的干干净净。
“小赵,你帮我按压一会,我歇歇。”
对讲器里传出罗浩的声音。
小赵乐不得的。
操作间里的空气凝滞,他呼吸困难,只盼着离这些人越远越好。
罗浩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来。
轰~
轰~~
刚从战场浴血归来,身上隐隐散发着一股子铁血味道。
罗浩一边走,一边撕掉身上的一次性无菌衣,扔进黄色医疗废弃物桶里。
来到操作间,罗浩“刺啦”一声撕开铅衣,脱下后扔到一边。
“轰~”
铅衣落地的沉闷声仿佛大锤,砸在所有人心头。
霸王,
卸甲。
“罗博士!”小平头眼睛眯了眯,应该是在笑,但旋即保持严肃。
“您好,请问您是?”
“呵呵,罗博士您贵人多忘事。”小平头道。
“!!!”
“!!!”
啥?
李院长和林语鸣都觉得自己耳背,听错了话。
贵人多忘事,这话应该罗浩满脸谄媚的说出来。
可从身穿中山装的小平头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儿。
罗浩伸手和小平头握了一下,没说话,随后摘掉身上的钱铅裙等装备。
每一件装备落地,都会发出“轰”的一声。
闻者动容。
“罗博士,这一身装备得多少斤?”
“一共56斤。”罗浩摘掉口罩,露出笑脸。
往日里阳光明媚的他此时满满疲倦。
“先说公事,再叙私谊。但说公事前,罗博士您先休息一下。”小平头道,“听说您献血救急诊患者了?”
“一个熊猫血的急诊患者,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志愿者,正好和我的血型一样,没办法,只能去献血。”罗浩微笑。
“辛苦。”
小平头又伸手,握住罗浩的手,另外一只手轻轻拍了拍罗浩的手背。
“放心,我们不会……让同志受委屈的。”
“???”林语鸣愣住。
这句话算是半句,还有半句小平头像是忘了似的根本没说。
怎么回事?直接就好同志受委屈了?
……
……
温友仁坐在主任办公室里,呲牙笑着。
脸上的笑容遏制不住的流淌出来,宛如实质。
扪心自问,医疗系统里干临床工作的谁能没事儿?只要是没事儿的,那都是没查,只要有人查就必然会有事。
大事没有,小事还能没有?
小事没有,鸡毛事儿还能没有?
扯淡。
“砰”。
主任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门把手撞在墙上,玻璃发出一阵哀嚎,马上破碎,哗啦掉了一地。
“友仁,你特么搞什么!”王国华凝眉大步走进来,厉声问道。
温友仁微微一笑,王国华他急了!
“师父,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温友仁慢条斯理的问道,仿佛根本没看见地上的碎玻璃。
“你干的好事!”王国华斥道。
“怎么了?”温友仁假作不知。
“你!”王国华伸手指着温友仁的鼻子,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温友仁得意洋洋的看着王国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