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勋七年,夏至。初阳青门之女青鸾,被封静姝公主,奉越王旨意,朝拜帝都,觐见天子。
天子当初的旨意是赞赏青女出身名门、持敬端庄、温婉有度,故召其觐见,实为纳妃之意。
可是越王的出使诏书却言:静姝公主以王女之名,代君王之驾,朝拜帝都,奏国政军事之要。
满朝臣工不解宫闱秘事,对越王旨意虽有质疑,可倒底青女将去,帝旨有复,如此也算结案。若再有别的曲折,一者眼下看不透彻,二者即便谏言也无从说起,反倒耽搁时日。索性不言。
越王蔚朔领文武百官亲送静姝公主出城,车驾送出郊野十余里,方才止步。蔚朔仍旧依依难舍,踱下车驾,追上青鸾的车子,重又执手话别,一时间各样叮嘱,絮絮念念,没个休止。
“你只安心,寡人已有亲笔信函递给程门并伏白家,你在帝都一应事宜,自会得他两家照拂。寡人还备了明珠狐裘等珍稀宝物敬赠皇后,亦托她在你入宫之后多加关照。此次随行,武有林枫行护卫之责,谋有林柏应万变之机,还有蔚拓负责往来呼应,但有异动,国中必做响应。”
青鸾行礼谢恩,“我王放心!静姝此去,忠心笃志,必不失东越之威,亦绝不辱东越之名。”说时又看向蔚朔身后的妘楸,再次大礼拜倒,“青鸾再谢夫人扶助之恩!就此拜别夫人!惟愿夫人朝夕康泰,事事顺遂!”说完叩首三回,再仰头已双目潮湿。她是自心底感念妘楸活命之恩。
妘楸上前将人扶起,却也没什么要说的,只是将青澄又唤过来,拉起他的手切切叮咛,“你可记得是如何答应我的?无论至何样境地,万万不能失了信诺!你这个澄少主可做得到?”
青澄仰面答说,“此去必得时时刻刻跟在小姑身边,须做到坚守其心,固守其身,临危难而不退,遇诱惑而不乱!真正是形影不离!进退一致!生死与共!”说完颇得意地看向妘楸,拍着胸脯学大人模样承诺道,“妗母自管放心!你将人交在本少主手上,怎么样去自是怎么样回!”
一言忍得众人哄笑,都爱他威武之风不输其父,赤诚之怀又别具柔情。惜别之苦亦冲淡许多。
妘楸又看向青鸿,笑问,“赠于你的锦囊还未来得及丢弃罢?你厌恶我是一说,然你这脾气……”
“夫人多心了!”青鸿抢言,“凡我厌恶的都早已祭了‘长虹’,”说时提了提手中剑,又言,“夫人妙手慧心,青鸿服气!所赠锦囊也必然珍视!待我等平安归来,当为夫人修祠立碑、供奉千年!”
妘楸忍俊不禁,又瞄一眼跟在其身后的百里荒,百里荒忙端正身形行了一礼,彼此再未置言。
“罢了!时辰不早!快些启程罢!”妘楸嘱道。
于是众人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或再回首耽望,或是扬手作别,依依别情也总有散时!
蔚拓最后一个上马,催进几步复又回来,落鞍牵马,复到妘楸面前,小声询问,“那个百里荒当真留着无碍?夫人也知,此去路途遥远,遇个劫匪,生个恶疾都是在所难免,不如……”
“你且放过他罢!”妘楸笑回,“有人驯化,何劳你费心思!他是医者,此去但有恶疾也有照应。”
蔚拓仍不放心,“就那丫头!看着威风八面,实则别人给个馍,就能换她一片肝!外赠一个胆!”
妘楸笑开,劝说,“人是我看过的!你尽可放心!我可是别人赠我以国、我也未必加以青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