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鹰大巫佝偻着身子进了一个毡房。
毡房内坐在矮窗边看着风雪的人回过头来,向他微微点头——却是成千章。
黑鹰大巫凑到窗边,呼啦一声拉下羊皮做成的帘子,“隔墙有耳,我这个毡房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呢,你是个汉人,出现在我的毡房里,得注意避避嫌。”
成千章呵呵笑了,将手揣进皮袍,走到火炉边坐下。“没有说通耶律弘都?”
“现在这种境地,如果你是大汗,有人要拿救命的粮食换你手里连草原人自己都不愿意要的一座荒山,你不起疑心?”大巫说着也坐到火炉边,一边烤着被风雪打湿的衣服,一边冷面瞟了一眼一脸笑意的成千章。
“大汗?你这个大巫对耶律家还真是情重,耶律弘都有多久没有召见过你这个大巫了?你心里还有他这个大汗?”成千章眼睛也没抬,只管盯着红红的炉火低声道。
黑鹰大巫略一沉吟,开口道:“大师您是方外之人,修行之前又一直身处皇家,恐怕理解不了我对大汗和草原的感情。”
成千章望着他,笑而不语。
黑鹰大巫苦笑,“既让人关心眷恋,又有些心凉。这感情很复杂,大师这般出身优越的人,恐怕难以体认。”
成千章道:“干旱之年以前也有,但是中原与草原互通有无,几乎都可以在和平中度过。反观这十余载,草原上掠夺者马不停蹄,不仅中原与草原的边境,就连草原内部也不断发生战争,可汗的领土版图和财富越来越大,但同时也有无数牧民被踩在了同族战马的铁蹄下。你想没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黑鹰大巫从成千章手中接过烧红的铁钩子,拨弄炉膛里的干牛粪,火势一下旺了起来。火光照的两人的脸都红彤彤的,围着小炉,热烘烘的小环境里,黑鹰大巫似乎自言自语道:“耶律一族骁勇无敌,这些年象野火失控一般,在草原上开疆掠土,从北面的巴音布鲁克一路摧城拔寨,疆土扩充到了中原边境。但是他们在疾驰的战马上,也忘了自己是草原的孩子,除了他们家族,其他族系在他们眼里就像春天的风沙,生死活灭,但凭天意…….”
“耶律弘都膨胀了,眼中已经看不到子民。”成千章打断他,冷声道。“而且放任下辖兵马挑起两国争端,生屠金阳镇,有违天道。”成千章道,“耶律弘都可就此事对当事人马施以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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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鹰大巫默默摇摇头。
“阿布莱,你我来处有别,但都是修行之人。”黑鹰大巫听到成千章称呼他的名字,头更低了,而“修行”二字,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十几岁时梦中得到启示,跨越广袤的草原和戈壁,到昆仑山深处求道。与成千章相识,也是在那一年。成千章是大师的亲授弟子,他是大师的园中洒扫,多亏成千章见他勤奋精进不舍余力,悄悄点播,他才能够得到大师亲口指点。只是大师后来便闭关了,他等了许多年,也没能再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