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殿中,李显脚步来回,不停的踱步,看向门口,神色着急。
“殿下还请稍安,狄怀英马上就到。”薛元超抬头看了李显一眼,李显的脚步立刻顿下。
随即李显苦笑着坐回到桌几之后,抬头看向薛元超,问道:“姑父,此事涉及重大,孤看朝中知情之人不少,便是东宫,也有多人了解其中内情,但为何没人告诉孤?”
薛元超看着李显,轻声说道:“因为这本就是陛下对殿下的一次考验。”
“考验?”李显有些愣了,这怎么又冒出什么考验了。
“不仅是对殿下,同样也是对东宫诸臣。”薛元超看向另外一侧的姚令璋,苏良嗣和程务忠,还有韦弘敏,说道:“这件事情,臣知情,韦家令知情,苏司马应该也查到了,程舍人家中河北,更是知情,姚詹事虽然原本不知,但南昌王行迹露的太多。”
韦弘敏和苏良嗣,还有程务忠三人相继拱手,面色尴尬。
姚令璋拱手,看向李显,轻叹一声说道:“臣知南昌王在查察河北道之事,但臣所知不多,南昌王也多数为猜测,很多事情都是狄怀英如今回京,才清晰明了。”
薛元超点点头,看向李显,说道:“此中之事,殿下从未细问,其他人也不敢妄言,毕竟此事涉及重大,稍不留神,便是数千人人头落地。但在细节之中,臣想不管是臣,还是姚詹事,或者南昌王,应该都对殿下提醒过。”
李显缓缓的点头,今日之事,他之所以能够及时的应对,就是因为李绚曾经教过他,对李敬玄之事的应对。
如今仅仅是将对李敬玄事情的应对调过来,便已经足够他获得皇帝的赞赏了。
薛元超温和的笑了,然后说道:“如今狄怀英已经回朝,这其中细节,殿下不妨慢慢的问。”
……
“此事起源,还要从汉末说起,汉末之时,朝堂便有重用关东人甚至关西人之事,后来才有了董卓乱政。”
狄仁杰稍微停顿,看向东宫群臣,细细说道:“再有便是南北朝,北周宇文泰与北齐高欢对立,关中与关东的矛盾更是激化。”
李显轻轻点头,这些事情他都略知一二。
高欢老家就是河北渤海,如今渤海高氏依旧是大唐名门望族。
“本朝,窦建德,刘黑闼都是出身河北,尤其刘黑闼造反之后,牵连甚广,故而本朝开始,便有一种刻意‘苦役河北’之策,再加上朝廷北征突厥,东征高丽,百济,新罗,河北支撑甚多,百姓赋税严重,劳役艰苦,几有兵变之象,好在……”
狄仁杰看向李绚,然后轻声说道:“废太子贤之妻,便是出身河北清河的房氏女。”
李显猛然抬头,难以置信的看向狄仁杰,他没有想到,李贤娶房妃为太子妃,还有这种考量。
“河北战急,但河北士卒,却是不多。”狄仁杰忍不住摇摇头,说道:“朝廷用河北人,但却不愿多用河北人,贞观至今,朝廷要么多迁移突厥,契丹,靺鞨等族,镇守边关,要么就是南人北调,河北人悍勇,却为兵不多。”
“不多吗?”李显皱着眉头看向四周,说道:“为何孤记得河北兵士不少?”
“殿下,天下共有折冲府六百三十余,其中关内道二百五十余,河东一百六十余,河南七十五,而河北只有四十八折冲府。”
李绚拱手,然后说道:“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这本朝就是我朝国策。河北是只有四十八折冲府,但整个江南道,也只有四个折冲府。”
李绚当年在婺州剿匪,之所以那么艰难,就是因为整个吴越,只有会稽府一个折冲府。
“天下用兵,要么捐财,要么用命,数十年来关中,河东,河南,陇右不知多少儿郎死于战事,非止于一事一地而论。”李绚拱手,然后转眼看向狄仁杰。
狄仁杰摇头,说道:“王爷所言偏颇,捐财者所得于无,而用命者,则可以加官进爵,世代显要,位居他人之上,这莫不是堵死他人上进之途,如此,便是河北道根因所在。”
李显终于听明白了,河北道今日之事的根本,竟然是国策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