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今天鞠玉霖是比较疑惑的,不明白孟总监为什么要带她去见客户,毕竟她真的是来体验生活的,工作和学习的专业压根就不对口,现在也只能做些最基础的工作,或者帮人端个茶送个水而已,别说见客户了,连写方案跟她都挨不着边,只是开了支的幸福感占据了今天内心的一切心理活动,让她来不及思考,另外这毕竟是在录节目,稍微有些小BUG是根本无法消除掉的。
真要犟,最基础的工作,打几个文件的文职哪儿能拿到一个月八千?所以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次去见客户也不一定是真客户,多半也是演员,只是为了让她感受见客户的氛围,免得拍戏时露出马脚而必须要参与的脚本,自己要做的,就是端正态度,以正式的职员形象去对待,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所以她拿好了本子和笔,甚至以防万一拿上了笔记本,在卫生间整理衣物后,老老实实的跟在孟总监的身后,朝着会客厅前进。
“开支了这么高兴?”
孟总监有些疑惑,因为他清楚鞠玉霖绝对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她爹妈的收入水平估计要比他还高上许多,虽然赚到人生中第一笔薪水,但他认为这笔钱只能让她高兴一阵,指不定这些钱换做她的日常生活,也不过是买一双鞋的钱。
“挣钱了嘛,成土豪啦!”
回应他的话语仍然充满着愉悦,她拍了拍胸脯,梗着脖子,竖起大拇指,像是真成了大款,这份姿态并没有让孟总监轻视,当然,也可能是鞠玉霖优越的外在条件让人产生不了反感的心态,只会觉得这二十出头的孩子还挺可爱的,孟总监笑出了声,却没说话,迈步到会客厅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
这声音鞠玉霖有点熟悉,不是有点,是真的熟悉,果不其然,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就傻了眼,直勾勾的站在门口,要是抽象点,脑门上都要长问号了。
“爸?妈?”
这可不是陆泽给她安排的父母,这是亲生的父母,穿着考究,有种贵气,坐在沙发上笑眯眯的看着鞠玉霖,却没像往常那样宠溺的应声,没搭理她,反而起身跟孟总监握手。
“孟总,请坐。”
要说宠孩子,陆泽这四个学生的家长中,就属鞠玉霖的父母最惯着孩子,是那种几天看不到自家宝贝儿就三句不离的念叨的爹娘,万幸家长虽然宠溺,但不是不明是非,外加帝都姑娘本身就带股爽利劲儿,才不至于让鞠玉霖沾染上什么坏习惯或者养出什么臭毛病。
不过这快一个月了都没见到自家闺女,鞠玉霖长这么大都没有离开俩人这么长时间,一想到这儿,俩人是饭都吃不下去了,抓心挠肝的想孩子,可与节目组签的合同上明明白白的写着,未经节目组允许,平日里不允许父母私自接触子女,免得父母看到子女吃了苦后,舍不得自家孩子遭罪而跟节目组产生矛盾,这不是没有过的事情。
当然学员在一段时间的活动都是要跟学员父母报备的,免得他们过于担心,节目组力求的就是父母不去打扰老师安排给学员的课程,父母也该知道子女在干嘛,是否安全,双方在合作期间互不打扰,不发生冲突,这样最好。
可鞠玉霖的父母是忍不了了,一个月瘦了好几斤,茶不思饭不想的,俩人受不了,就求着节目组让二人见见孩子,本来节目组是不同意的,一是不想开这个先例,第二是现在正处于学员找感觉的时间段,以陆泽的教学方法,实在是不方便打断鞠玉霖正在进行的学习,毕竟陆泽的教学方式有点……邪乎,要是被打断了,再重新找到感觉也不是很简单的事儿。
可毕竟两口子知道自家女儿在哪儿,在干什么,于是晚上也有偷偷在公司门口等女儿下班的情况,虽然打算不相认,避免给女儿添些麻烦,只图远远瞧上一面,解解心宽,却也被节目组抓住给劝回去了,两人接受批评,不停的点头道歉,外加还是有些身份的,做不出撒泼的事情,只能灰溜溜的离开。
要不怎么人家能发家呢,两口子确实鬼道,你不让我见女儿,那我跟我女儿的公司合作一下,让他们给做一个宣传方案还不行?你托人把鞠玉霖送进公司上班,总不能再好意思断了公司的业务吧?我又不跟女儿相认,就看一眼,就亿眼!
这是跟节目组报备过的,实话节目组挺无语的,从来没见过女儿奴成这样的爹妈,但也能理解,无奈,只能联系陆泽,让陆泽定夺,陆泽又能怎么办?真让父母不见女儿?可能吗?又不是灯塔国强迫的移民计划,爹妈见孩子,这不是应该的嘛。
再说你有钱,愿意这么霍霍,他还能拦着?给公司增加些业务来往不说,给还能给鞠玉霖长长见识,这也算是好事儿,对方承诺不会跟孩子多说话后,事儿就这么定了,不谈亲情,就谈生意!
见爹妈没搭理孩子,孟总监也没说话,老板嘱咐过了,他门儿清,工作这么多年,他也是人精,就按部就班的拿出正式谈合作的态度与鞠玉霖的父母对接。
鞠玉霖的父母也不是真拿钱随便扬的傻帽土大款,人家也是生意人,无非就是拿出原本就要支出的宣传预算,重新找一家公司合作,钱虽然是真金白银的花,但他们要的,不仅仅是看闺女一眼,是真的要东西的。
谈生意,对方还是广告公司,作为甲方,那还能便宜得了孟总监?这两口子是真给鞠玉霖上了一课,让她知道了锱铢必较,明白明白她爹妈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她是内鬼,自然一句话都不敢插,爹妈挑毛病,孟总监让她记,她就老老实实的记,小笔记刷刷的写,却让两口子很意外。
这孩子啥都不会,就擅长背后捅爹妈两刀,胳膊肘往外拐是经常事儿,现在在别人公司混了,对于他们提出的一些略微过分的无理要求居然理所应当的接纳,这还不够意外吗?
本以为鞠玉霖会说些“差不多得了”,“别太过分啊”这种话背刺爹妈,但现在的她看起来却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职场人,面对的不是父母,而是真实的甲方,对于甲方的要求,全部听从,记好要素,从不反驳,这一来,父母反倒是没什么话了,只是时不时的瞥向鞠玉霖,心中不由感叹,自家闺女好像长大了。
这是一次还算顺利的商业谈判,虽然没有定论,下次还会继续商业改好的方案,并且下次不会再见到女儿了,可两口子离开时却下定决心要与孟总监达成长期合作,因为每一位与女儿相遇,并且善意的帮助她成长的人,对于父母而言,都是需要感谢的恩人。
几个小时的交流,父母解了见女儿的瘾,四人分别,从始至终未曾相认,像是萍水相逢的过客,滋味却需要自己去揣摩,因为这一家三口,都见到了双方的另一面,是值得考虑是否换种交流方式的时候了。
而鞠玉霖呢?不曾相认的父母终究还是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她的所创造的人物的稳定性,或者说是在她与角色进行融合时,打开了一道缺口,让她对角色还未彻底理解的时候,就进行了剥离,就像铁轨,交织过后,重新分轨。
未来的某一时间,两人一定还会重合,但现在,她能够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角色,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
下午相对无事,有闲暇时间,让她有机会能在上班时做些闲杂的事,例如写个角色小传,虽然时不时被安排工作总会让思路被打断,但能在最快的时间记下些已经想好的设定,避免忘记就已经很难得了。
小传很多人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其实就是创造出角色在剧本剧情之前所发生的故事,就像是帮别人吹一个能让自己都相信的牛逼,例如你想让主角杀条龙,那演戏时你就得参考角色曾经杀过龙这一要素去拟定角色性格,说难不难,简单也不简单。
写的头昏脑涨直到下班时间,今晚孟总监批了假,于是早点打卡下班,她沿着午时所畅想的轨迹行走,与每一位相识的人打起招呼,拿出那二十块钱买来的零钱包,与人谦让,最终勉勉强强挤上公交,鼓起全身力气投了币,就站在公交车上车门的台阶上向外张望。
公交转地铁,再转线,到家时已日落西山,她站在烤肉店门口,咬咬牙跺跺脚,没进去,又到了家大馆子门口,转悠两圈,还是没进去,说到底还是没舍得花钱,最终要了一碗小碗抻面,多倒了些辣椒和醋,以超出自己平日口味的咸淡,忍着吃完了面,还觉得自己赚了点老板的辣椒和醋钱,随后在路边买了只烤猪蹄儿,边走边吃。
饿时总想吃点好的,像是执念,好像非吃不行,但粗茶淡饭填饱肚子,却感觉这样也行,而非纠结自己并未吃到好的,山珍海味也就一般,于是这种快乐就又回来了,她唱着歌,脚步轻快,无人的地方会拎着半只猪蹄儿转上一圈,走到自己住的老楼园区,然后,见到那位衣衫不太整洁的“母亲”坐在园区长椅上。
笑容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