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吐蕃赞普看着这个和尚退后两步,他蹙眉摇头道:“东宫太子不会放过你的。”
玄奘闭上眼,盘腿而坐,微微抬首,道:“太子是波颇的故人。”
松赞干布翻身上马,自顾自地离开了。
入秋之后的吐蕃很冷,玄奘捧起一汪水饮下,他想要离开此地又被吐蕃的勇士拦下了。
意识到松赞干布依旧不愿意放自己离开,玄奘干脆拿着锤子与凿子,继续在雪山下凿着佛窟,修着佛像。
玄奘的手指很粗糙,因十分干瘦,他的手指的骨节突起,安静地凿着佛窟。
一次又一次地用锤子凿着,寒风吹过时,衣衫在猎猎作响。
玄奘就像是个不知疲倦的人,每天就吃一顿,醒来时就在凿着佛像,入夜就睡觉,这是他每天所做的事。
逻些城内,这里屋子都显得矮小,生活在这里的吐蕃人在忙碌时就会在一间间矮小的屋子间穿梭而过。
吐蕃的王宫至今没有修好,总是停几年之后修个半年,如此反复一直拖延至今,吐蕃人造不出如唐人那般的宏伟宫殿,为此已苦恼很久了。
松赞干布来到屋内,就见到了坐在火堆边的冯德遐。
冯德遐四十多岁的年纪,他没有玄奘那么瘦,穿着唐人的官服,微笑着道:“赞普去见过玄奘了?”
松赞干布道:“听说最近有唐人的骑兵进入吐蕃境内。”
“喔……”冯德遐神色有些苦恼,到:“他们是出来游猎的,三五人而已,赞普不用忧虑。”
松赞干布又将一些牛粪丢入火堆中,让火烧得更旺,将一个铜制的水壶放在架子上,让火烧着。
“这铜壶还是你送的。”松赞干布坐在炉子边讲道,刚与玄奘说过话,他还有些怒气,语气重了一些。
冯德遐打开一个包裹递上,“这是崇文馆最新的书籍。”
松赞干布拿过一卷书,好奇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唐人的书籍都是用纸了。”
“如今关中的纸张很廉价。”
“可惜桑布扎不在这里,或许他可以写出吐蕃的书籍。”
“赞普不用惦念桑布扎,他与大相如今在我们的四方馆任职,是很得力的编译。”
“他们不会放弃吐蕃的。”言罢,松赞干布咽下一口唾沫,似乎是咬着牙,脖子处的青筋稍稍有跳动。
年轻的吐蕃赞普二十四岁了,他一直把大唐的太子当作学习的对手,并且对崇文馆的书卷十分痴迷。
冯德遐道:“赞普应该说丢弃,像丢弃了吐蕃,而不是放弃,言语的意思差了一些。”
松赞干布拿起一卷书,翻看着,“你将书卷送来,唐人不会责备你吗?”
冯德遐摇头道:“不会。”
“你们唐人是如此地骄傲,愿意将这些学识传播出去,甚至不愿意藏起来。”
“赞普何时将玄奘交给我们。”
松赞干布道:“玄奘是我的好友,我不能看着他死在长安,若唐皇可以赦免他的罪过,自然可以放他回去。”
“陛下从未说过玄奘是死罪。”
松赞干布盯着眼前的火光,又道:“我不能看着朋友就此在长安受罪,是我将玄奘从泥婆罗带了出来,他答应了吐蕃,要为吐蕃凿佛窟。”
冯德遐问道:“赞普是要等玄奘履行了约定,将佛窟造好之后再交还给我们?”
松赞干布颔首道:“他现在正在凿着,每天都在凿,应该不会太久的。”
冯德遐走出间小屋,也不再与松赞干布多言,翻身上马之后,便朝着远处而去。
在吐蕃王宫后方的雪山,这里聚集着一群孩子,他在牛群中玩闹着。
策马而过,来到雪山脚下,冯德遐听到了锤子打在凿子上的声音,远远看去,就见到了一个穿着僧袍的人正在凿着山壁,他孤身一人,一把锤子与一个凿子,就这么敲打着。
“玄奘!”
闻言,对方的动作停下,多少年了他几乎都快忘了关中话话是什么口音。
他闭上眼,想要再听一次。
“玄奘!”冯德遐已到了眼前,他取下身上的大氅递给他,道:“我就知道松赞干布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让你一个人凿佛窟,这要凿到何年何月!”
玄奘念诵了一声佛号,问道:“你是?”
“下官冯德遐,礼部安排在吐蕃的使者,奉命往来吐蕃与青海。”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