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笑道:“疆域愈大,寡人便愈觉国之十三数不足也。”
“寡人正与诸位博士商议,欲于每岁八月令所有黔首聚于县内,由官吏核验簿籍,以明男子年岁。”
“簿籍之后,若籍上无龄之男子,罪之!”
萧何振奋的说:“若能令所有男子簿籍年岁,则大秦再难出现稚童征战、老朽不婚的滑稽之景!”
“只是,臣以为,这还是有所不足。”
嬴政认同颔首:“确实不足。”
“但寡人王弟曾言,做事当循序渐进。”
“日后,大秦还会登记各户户主夫妇并其子女婚配与否,户内男丁的年龄、身量、爵位,户属田亩数量、田亩规格,房舍大小、房舍规格,户内仆妾的姓、氏、名和豕犬等牲畜的数量。”
“以助大秦大明民力!”
萧何抚掌而赞:“彩!大彩!”
“此等事涉天下万民的大事,理应循序渐进,切不可贪功冒进!”
“大王英明!”
“只是臣方才似是不曾听闻大王谈及簿下万民之财?”
这一次,嬴政打起了精神:“万民藏财之道多,官吏查财之道寡。”
“且详查万民之财比之确定万民之力更易导致万民不满,甚至会造成官吏与万民之间的冲突。”
“寡人无意对富庶之民加税,何必簿民之财?”
萧何却摇了摇头:“臣却以为,即便不据此而税,此亦乃必簿之项。”
“商君欲弱民,文信侯欲强民。”
“然无论弱民还是强民,皆当先明民之贫富。”
“臣以为,大秦无须确定民众究竟有钱几何,可依下户、中户、上户之制来划分民之贫富,如此便可助朝明民之贫富,亦可助朝明民生之强弱。”
“唯明民之强弱贫富,朝廷方才能依民力而治策,又不会因朝廷之策而令万民的生活难以维系。”
嬴政摇头道:“有爵者自有田,有田者自富庶。”
“无爵者自无田,无田者自疲敝。”
“簿下万民之财并无意义。”
萧何诚恳的说:“无爵无田却行商贾之事者,自富庶。”
“低爵有田又依长安犁、金汁治粪而耕作者,自富庶。”
“有爵有田却被乡中豪强官吏欺压者,自疲敝。”
“爵与田确实能辅助朝廷分辨民之贫富,却不足以朝廷断民之贫富。”
“且根据一地上户、中户、下户之数,朝廷亦可推断当地百姓豪强之势。”
“于国有大用啊!”
嬴政沉默片刻后,缓缓颔首:“爱卿所谏,有理!”
“爱卿当将所思尽数撰为奏章,上呈寡人。”
萧何说服了嬴政。
对于一名本就有着极强掌控欲的君王而言,他不会拒绝更进一步的掌控他的国家。
嬴政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而已。
萧何激动的起身拱手:“臣,遵令!”
嬴政笑而摆手,令萧何坐下后继续发问:“寡人观爱卿于明律卷上谏寡人,当重律法,却当先行于礼。”
“爱卿不以为此乃冲突之言乎?”
萧何解释道:“在臣看来,礼是法,法是礼。”
“礼、法所求乃是相同的,只不过表象不同而已。”
“法动若雷霆,礼润于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