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礼又饮了一爵酒,声音转沉:“人有高低、义无大小。”
“只要仗义而行侠,自然问心无愧!”
话虽如此说,但漆雕礼的目光却明显黯淡了几分。
他们分明是一群惩奸除恶、锄强扶弱的儒生,而今却不得不随着大秦的凶猛扩张而节节后退。
只因他们的行侠仗义在大秦属于违法犯罪行为!
而大秦近乎于恐怖的扩张速度更是让漆雕礼心头浮现出浓浓担忧。
嬴成蟜沉声道:“本将方才已向诸位坦言了本将的愿望。”
“那便是大一统!”
“我王也拦不住!”
“本将自问,本将也有能力竟功。”
“倘若未来本将果真竟功,那漆雕氏又能于何地仗义?”
“彼时的漆雕氏之儒,只会随着诸多漆雕氏弟子的尸首一起被遗忘在历史长河之中!”
嬴成蟜说的很笃定。
这也是漆雕礼心中暗藏的担忧。
如果漆雕氏之儒不作出改变,这更将是漆雕氏之儒必然会迎来的结局。
漆雕氏之儒在战国时代可以饱负盛名、发展壮大,是因为战国早期各国实力都不算强。
漆雕氏之儒完全有能力发动对君王的斩首行动,甚至有能力覆灭一个小国!
因为武力威慑,各国不得不对漆雕氏之儒以礼相待,准许漆雕氏之儒在自己的疆域内行侠仗义。
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各国国力暴涨,漆雕氏之儒再也无法对任何一个国家造成致命威胁,自然而然的便会被视作扰乱安定的恐怖分子,在惩恶扬善的同时被各国朝廷抓捕、判罚!
未来的天下,已经没了能够承载漆雕氏之儒的船!
漆雕礼抱起酒坛连灌数口,双眼死死的盯着嬴成蟜:“长安君明知我漆雕氏不可能入秦,更不可能出仕。”
“又何必以此言语激吾!”
“秦虽强,昔齐、楚、晋、鲁不强乎?”
“天下大势犹如江海,起起伏伏实乃常态。”
“长安君又岂能因秦现下独强而以为秦可并天下!”
漆雕礼极尽所能的否认大秦统一天下的可能。
但嬴成蟜却笑了。
因为漆雕礼他怕了!
他惧怕大秦统一天下的未来!
嬴成蟜根本不去与漆雕礼争论大秦是否有能力统一天下,只是展露笑意道:“谁人言说漆雕氏无法入秦?”
“谁人言说漆雕氏不可能出仕?”
“漆雕氏之祖可没定下这般规矩!昔漆雕子只是自己不曾出仕而已。”
“无论是本将还是漆雕氏之儒,所求不过是万民安乐、惩恶扬善、开太平盛世而已。”
“与出仕何干?”
“本将所言,对否?”
漆雕礼微微皱眉,却认同道:“我漆雕氏确实希望能开太平盛世。”
嬴成蟜肃然开口:“君王离黔首太远,官吏离黔首太近。”
“今大秦新附之地众多,为此必将新擢众多官吏。”
“这众多官吏中,总会有一些违法乱纪之辈,上欺君王、下压黔首。”
“若是放任不管,恐会愈发壮大,令各地民不聊生!”
“本将深以为,当请漆雕氏之儒入秦,监察百官!”
漆雕礼都听愣了,怔然发问:“监察百官?”
“我们?”
“此不为御史大夫之职乎!”
漆雕氏弟子本来就会暗戳戳的调查官吏,如果发现贪官恶官就暴起刺杀。
但合法合理光明正大的监察百官这事儿,他们还真没体验过!
嬴成蟜略略颔首:“监察百官确实为御史大夫之职。”
“然,御史大夫麾下人手有限,所以只会监察朝中官员,最多只会扩张至内史郡,对于地方官吏却是有心无力。”
“这在往日并非大事,毕竟昔日我大秦不过只有数郡之地,距离咸阳城皆不远。”
“然今我大秦疆域距离咸阳城最远者可达数千里,御史大夫如何能监察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