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笑道:“不过是收成粮食而已,这有很难?”
“我等皆是军中悍将,还能比不上那些黔首的力气?”
“走走走,去选田亩!”
学员们兴致勃勃的跑向田亩,李信却是眉头紧锁:
“校令,军校乃是为我大秦培养将领和臣子之所在,而不是用于培养黔首之处。”
“若是校中无财用于雇佣民夫收成田产,下官可以出资,亦或是令我李氏仆从代为收成。”
“何必耽搁学生们学习的时间,用于收成这等小事?”
嬴成蟜摇了摇头:“小事?”
“我大秦之重,重在耕战!”
“耕种与战争于我大秦而言皆乃大事!”
“今岁没来得及组织他们参与春耕实是因无暇,如何让他们再错过秋收?”
李信沉声道:“下官并不是说耕种不重要。”
“然,大秦上下理当各司其职。”
“耕种这种谁人都能做的事,理当由黔首去做。”
“我军校学子无法通过秋收获得任何长进,让他们因为一些粮食就错过武艺课,是对人才的极度浪费!”
嬴成蟜看向李信:“审知民能,善度民力。劳以率之,正以矫之。反赦其身,止欲去愿。”
“何解?”
李信毫不犹豫的说:“准确把握黔首的能力,准确测算黔首的力量,统领黔首去为公劳作,以律法矫正其行为,于肉体上要宽待黔首,于精神上要控制黔首。”
李信的下巴微微扬起:“为吏之课,下官也偶有聆听。”
嬴成蟜必须要承认,大秦多酷吏!
各项指标、考核、律法也让大秦的基层官吏们不得不化身酷吏。
但大秦上层的指导思想却始终是希望官吏能够宽待黔首,不要让黔首去做超出黔首能力之外的工作。
律法只是用于控制黔首思想的手段,而不是用于惩罚黔首肉体的手段!
基层官吏不应该仅仅只是无情的执法者,还应该是律法之外的人情补充。
嬴成蟜笑而颔首:“甚善。”
“那李教习可知黔首耕作的能力究竟有几何,耕作又会对黔首的肉体造成怎样的摧残?”
李信理所当然的说:“耕作收成难道还能比武艺课更累?”
“不过是人人可做、每岁皆做的寻常事而已,能对黔首的肉体造成什么摧残。”
对于李信的回答,嬴成蟜并不意外。
即便是两千余年后,又能有多少个富贵人家的孩子能真切感受到打工人的苦?
在听到打工人抱怨加班、熬夜、失业、贷款时,很多富人非但无法感同身受,甚至觉得荒谬!
几千块钱不过是自己一顿饭的花销而已,有那么难赚吗?
遍地都是赚钱的机会,把钱放在银行里它还能自己生钱,赚钱多简单啊。
那还是在阶级差距相对较小、很多人刚富起来没多久的时代。
富人的父辈、祖辈很可能也曾面朝黄土背朝天!
反观李信呢?
他的家族早已富起来了十数代,更连续数代人都是大秦高层领导,家中田亩连绵、仆从数千,李信与庶民之间早已隔了一层厚厚的壁障。
所以李信只会觉得自己学文习武很辛苦,却根本无法理解农人的辛苦。
而如李信这样的人,何其多也!
这种现象也正是嬴成蟜开展秋收课程的根本原因。
大秦要求官员‘审知民能,善度民力’,但就这八个字,大秦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官员都做不到!
嬴成蟜没有回答,只是笑的更灿烂了些许:“既然李教习如此以为,不若李教习也分管一方田亩,何如?”
“吾倒是想看看,秋收之后李教习会否依旧保持如此看法。”
李信沉声道:“自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