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昏沉的暮色仿若一双无情巨手,织就一张密不透风、沉甸甸的大网,沉甸甸地从苍穹顶端直压而下,将整片天地捂得严严实实,叫人窒息。残阳如血,那浓稠到化不开、浓烈刺目的红,恰似被战场上漫山遍野、汩汩流淌的无尽鲜血全然浸透,而后肆意泼洒在广袤天边,将丝丝缕缕的云霞都染得一片凄厉骇人,仿若末日来临前最不祥的预告,透着股让人心惊胆寒的死寂气息。
苏虎才此刻全然没了往昔的意气风发,仿若一头伤痕累累、落败的困兽,满脸尘土肆意堆积,汗水混着血水,顺着他那沟壑纵横、写满疲惫与沧桑的脸颊簌簌滑落,冲出数道蜿蜒泥印。战甲破碎不堪,铁片七零八落,耷拉着摇摇欲坠,在战马疾驰掀起的疾风里相互碰撞,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似是奏响一曲悲凉的哀歌;领口处还挂着几缕布条,被呼啸狂风扯得肆意飞舞、狂乱飘摇,盔缨歪斜耷拉,尽显狼狈至极的模样。胯下战马早已精疲力竭,大口大口地口吐白沫,白沫顺着马嘴不断淌下,浸湿了缰绳,每艰难迈动一步,腿部肌肉都因过度透支而不受控地剧烈颤抖,脚步踉跄,身形摇摇欲坠,却仍憋着最后一股劲,驮着主人一路狂奔,只因身后是如影随形、穷追不舍的死亡威胁,一旦停下,便是万劫不复。
在他身后,残兵败将们乱作一团,溃不成军,丢盔弃甲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士兵们面色惨白如纸,毫无一丝血色,眼神里盈满惊恐与绝望,仿若一只只惊弓之鸟,稍有动静便瑟瑟发抖。他们相互推搡着,叫嚷着“快跑啊!”“要命的快走!”那慌乱的呼喊声,恰似潮水褪去般仓惶败退,毫无章法可言。苏虎才此番撞上劲敌,先是战略布局失误,陷入敌方圈套;紧接着遭遇兵力悬殊困境,寡不敌众,被打得大败亏输,往昔常胜将军的赫赫威名、骄傲自尊碎了一地。节节败退的耻辱与不甘,像一条条尖锐狠毒的毒虫,在心底肆意啃噬着他的心,每念及战场上的溃败惨状,牙根都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握拳,指节泛白。可形势逼人,他也只能强咽下满心悲戚,把泪与恨都憋回肚里,咬着牙,高高扬起马鞭,狠狠抽在马背上,率领这群丢魂落魄、仿若行尸走肉的士兵夺命逃亡。
另一边,熊燃宛如一尊从阿鼻地狱杀出的煞神,身着一袭威风凛凛、镶金嵌银的战甲,甲胄上精致纹路在余晖映照下闪耀着冰冷寒光,大红披风烈烈飞扬,恰似一团燃烧正旺、呼呼作响的火云,张狂肆意。他手持长刀,刀刃寒光凛冽,仿若暗夜寒星,刀尖滴血,那殷红血珠沿着刀身缓缓滑落,一滴滴溅落在脚下焦黑干裂的焦土之上。满脸戾气四溢,仿若被屠戮的原始欲望填满身心,双眼通红,嘶吼着带领士兵如汹涌恶浪般往前方冲去,所过之处,地皮被千军万马重重踏得震颤不止,仿若小型地震来袭。
这一路,熊燃大军仿若冷酷无情的死神过境,所到之处仿若炼狱火海,熊熊大火张牙舞爪地吞噬村落,黑烟滚滚直冲云霄,遮蔽了澄澈蓝天;喊杀声、哭嚎声交织缠绕在一起,奏响一曲凄厉惨烈的死亡哀歌。熊燃治军不严,对手下士兵的暴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他们肆意烧杀抢掠。一座座宁静祥和、鸡犬相闻的村落瞬间被无情卷入火海,茅草屋噼里啪啦作响,在烈火中轰然坍塌;百姓们哭天抢地,拖家带口四处奔逃,可面对如狼似虎的军队,终究难逃魔掌,微弱的哭喊声被战火无情吞没,消散于茫茫硝烟之中。短短时日,他们便接连攻破了三四座城,城内黑烟蔽日,断壁残垣间横七竖八地躺着无辜百姓的尸首,肢体残破不全,鲜血从伤口汩汩涌出,汇聚、肆意流淌,仿若暗红色的溪流蜿蜒于废墟之间,场面惨不忍睹,仿若人间炼狱。
苏虎才马不停蹄,日夜兼程,满心指望着赶回国都搬救兵、寻依靠。一路风餐露宿,饿了便随手抓几把干粮,胡乱往嘴里塞,干粮粗粝,噎得喉咙生疼;渴了寻山间溪水匆匆灌下,溪水冰冷刺骨,冻得肠胃直抽抽;困极了也只敢在马背上打个盹,身子随着马身颠簸左摇右晃,稍不留神就险些摔落。历经艰辛,干粮耗尽,衣衫褴褛,补丁摞补丁,人困马乏,人和马都瘦了几圈,脚步虚浮。终于在泪眼模糊中,透过层层雾气,遥遥望见了国都巍峨高耸、仿若巨人伫立的轮廓。那曾是他心中最坚实的后盾,承载着他所有的荣光与底气。
可还未等他松下这口气,心头陡然一紧,仿若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揪住。惊愕地发现,国都那厚重高大、曾无数次敞开怀抱,迎接他凯旋而归的城门竟已紧紧关闭。四周狼烟四起,刺鼻的浓烟滚滚升腾,熏得人眼睛生疼,泪水簌簌而下,视线一片模糊。国都当中,隐约可见熊熊火焰跳跃闪烁,火舌肆意舔舐着房屋楼阁,像是一头头狰狞的猛兽在肆意吞噬着一切,往昔繁华昌盛的都城转瞬沦为残败火场,残垣断壁间透着无尽凄凉。苏虎才猛地勒住缰绳,因用力过猛,身子往前一倾,险些栽下马去,随后猛地一僵,瞪大双眼,满心震撼,一时间呆立当场,脑海里一片空白,仿若被一记闷雷当头痛击,只剩双耳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缓过神后,他满心狐疑,仰头再往城墙之上看去。只见刘天兴一袭黑袍,黑袍随风鼓动,猎猎作响,身姿挺拔仿若青松傲立悬崖,不惧风霜,负手而立,周身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场,仿若一条暗处蛰伏、择人而噬的毒蛇,叫人不寒而栗。身旁簇拥着几名面容姣好却神色冷峻的女子,她们身着劲装,修身干练,手持利刃,利刃出鞘,寒光闪烁,锋刃锐利,目光犀利如鹰隼,透着股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狠辣劲儿。在刘天兴身侧,还站着一名身着白袍的和尚,那和尚手持禅杖,禅杖上的铜环叮叮当当,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宝相庄严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一抹冰冷的冷笑,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轻蔑弧度,眼中满是鄙夷不屑,正居高临下地睨着苏虎才,阴阳怪气地开口:“你在这里驻扎的士兵,似乎没办法对抗我们。”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重锤般砸在苏虎才心头,震得他心口发闷,仿若被巨石堵住胸口,通体生寒,满心的绝望如野草般在心底疯长,瞬间将最后一丝希望火苗扑灭,只剩无尽黑暗将他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