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浓稠如墨的夜色仿若一块密不透风的幕布,沉甸甸地压在小城上空,乌云如汹涌的黑色浪涛,层层堆叠、翻涌不息,几近将那仅存的一丝微光也彻底吞噬。狂风恰似脱缰的猛兽,在街巷间横冲直撞、呼啸肆虐,吹得街边门窗嘎吱作响,腐朽的门板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便会被这狂暴的力量撕扯成碎片。风声裹挟着沙砾与尘土,肆意抽打在路人稀少的街道上,让本就昏暗的环境愈发朦胧难辨,仿佛连空气都弥漫着令人胆寒的肃杀气息。
此刻,小院之中,气氛紧绷到了极点,生死较量一触即发,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浓稠得似要凝固。适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激战,已让这方寸之地沦为血腥炼狱,残肢断臂散落各处,汩汩鲜血汇聚成洼,在黯淡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断裂的兵器七零八落,有的半截没入泥土,有的斜插在墙砖缝隙间,刀刃上的鲜血缓缓滴落,似在无声诉说着适才的惨烈拼杀。
熊燃身姿挺拔,一袭白衣胜雪,衣角随风轻拂,在这夜色与血光交织的惨烈场景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透着让人胆寒的冷峻。他仿若暗夜杀神,面庞冷峻如霜,双眸深邃似渊,幽深得看不到底,却时不时闪过摄人心魄的寒光。面对张猛拼死的回击,他眸光一凛,脚下轻点,身形仿若鬼魅般一闪身,极其敏捷地躲开了这饱含恨意与决绝的一击。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丝毫拖沓,仿佛早已预判到张猛的每一个动作,这般超凡身手,乃是他多年浸淫武学、历经无数生死之战淬炼所得。
躲开攻击后,熊燃不给张猛任何喘息之机,手中那柄寒光凛冽的宝剑顺势而动,再次裹挟着呼呼风声,如毒蛇出洞般迅猛往前方插过去。宝剑剑刃锋利无比,寒光闪烁间似能割破夜色,剑柄处镶嵌的宝石,在血光映照下诡谲地闪烁微光,仿若也沾染了这满院的杀意。张猛此刻已身负重伤,躲避不及,胸口再度被精准无误地插了一剑。剑尖破肉而入的瞬间,一阵剧痛如汹涌潮水般席卷全身,他喉咙一甜,再次大口大口吐出鲜血,那温热的液体溅洒在衣襟上,洇红一片。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双腿一软,只能一瘸一拐地勉强支撑站立,模样狼狈至极。
可张猛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倔强依旧熊熊燃烧,他双眼通红,仿若燃烧的炭火,仰头便是一声怒吼,用尽全身残余力气,抡起手中长刀,狠狠朝着前方劈去。此刻他出招全无章法,刀身在空中摇晃不定,这一刀去势虽猛,却失了准头,恰似醉酒汉挥舞棍棒,莽撞而凌乱。每一次挥动,都扯动身上伤口,鲜血四溅,他却浑然不顾,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不能就这样倒下!
熊燃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轻蔑笑意,再度抽身,身形如同一缕轻烟般朝着后方躲去,轻松躲开了这形同虚设的一击。张猛见攻击落空,心中恨意更甚,双手紧攥长刀,因用力过度指节泛白,咬牙切齿道:“我竟然像被猫戏老鼠一样被戏耍!”那声音饱含不甘与屈辱,在小院上空回荡,惊得院外树枝上休憩的夜鸟扑棱棱飞起,慌乱逃窜。
熊燃双手抱剑,神色悠然,嗤笑一声:“你的实力实在太弱了,根本不足以成为我的对手。就凭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来行刺于我?简直是自不量力!”言语间的傲慢毫不掩饰,仿佛眼前这惨烈厮杀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孩童闹剧。
战局并未因张猛的悲愤而扭转,接下来的短短四五分钟,对张猛而言却似漫长煎熬。熊燃攻势不停,手中宝剑如夺命闪电,一次次精准刺向张猛。张猛虽奋力招架、闪躲,却收效甚微,身上伤口不断增多,不多时便被插得像个马蜂窝,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他身上那件原本幽黑的夜行衣,此刻已被鲜血浸透,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勾勒出一道道狰狞伤口。
终于,张猛体力不支,再也无力支撑,双手捂住胸口那密密麻麻的创口,试图堵住不断外涌的鲜血,却只是徒劳。双腿一软,“砰”的一声,一屁股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他双眼无神地环顾四周,只见身旁那些追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手下,早已横尸遍野,没了生气。平日里鲜活的面容此刻扭曲狰狞,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望向夜空,仿若在质问命运的不公。有的手下至死仍紧攥兵器,手指僵硬弯曲,似在做着最后的抵抗;有的则瞪大双眼,满脸惊愕与不甘,仿佛难以相信转瞬即至的死亡。
熊燃一步步走向倒地的张猛,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似重锤砸地,靴底踏在血水与尘土混合的地面,发出黏腻声响。他缓缓抬起手中的剑,剑尖直指张猛咽喉,显然是想给张猛最后一击,彻底终结这场毫无悬念的对决。熊燃此举并非单纯泄愤,身为楚国权倾朝野的宰相,他不容许任何威胁存活,斩草除根是他一贯的行事准则。
张猛躺在冰冷地面,气息奄奄,早已进入弥留之际。往昔的江湖豪情、兄弟义气在死亡面前渐渐消散,此刻他脑海中唯有妹妹那娇弱无助的身影。他声音颤抖得厉害,仿若深秋里飘零的落叶,气若游丝地说道:“妹妹,妹妹……就算爬着,我也要见到你,见到你最后一面……”那是他拼尽最后一丝执念发出的呼喊,这份对亲人的牵挂,仿若黑暗中最后一丝微光,熠熠生辉。
熊燃正要挥剑刺下,动作却突然停下,眉头微微皱起,似是心中某根弦被轻轻拨动。或许是张猛那声嘶力竭呼喊妹妹的执念触动了他心底深埋的一丝柔情,又或是陡然忆起自己也曾珍视之人,片刻后,他缓缓放下剑,转头对着身边身披铠甲、如铁塔般矗立的战士说道:“把他扔出去吧。”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刚刚经历的生死厮杀不过是一场无趣儿戏。铠甲战士领命,大步上前,弯腰如拎小鸡般揪住张猛,毫不留情地往院外拖去。张猛无力反抗,任由摆布,视线渐渐模糊,唯有对妹妹的牵挂,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仍牢牢扎根心底。
院外,狂风依旧呼啸,吹过张猛满是血污的身躯,仿若在为他奏响一曲悲凉挽歌。不知那瘸腿妹妹,能否等来兄长最后一面,又或是,等来的只有天人永隔的噩耗,独守残生,在这冰冷世间艰难求存。风里仿若夹杂着妹妹焦急等待的声声呼唤,却又被黑夜无情吞没,徒留满心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