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看来三十出头,他走近了胡承荫才看出那身西装并非白色,而是浅卡其色,他头戴中山先生常戴的那种盔式太阳帽,身材不十分高,略有些发福,一张脸生得温和敦厚,两道浓眉下的双眸虽然被圆圆的眼镜遮挡,其中的光芒却自带暖意,透过镜片直抵人心。
男子身旁的女子则身穿一件崭新的杏红色的夹袍,身材修长、眉清目秀,窄长的一张脸生的高额头高颧骨,显露出她岭南女子的风情,眼波流转、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娴雅自在的态度。
胡承荫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仍鼓起勇气迎上前去,走到两人跟前,落落大方地解释道:
“实在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我在林间散步,看到二位在林中荡秋千,觉得这画面太美好,就偷偷看了一会儿,我正想走来着,可没成想这位女士又唱起歌儿来,这下我就更走不了了,终于被你们给发现了。”
女子忍俊不禁:
“云逵,你瞧他多会说,这反倒是怪起我来啦!”
男子笑着摆摆手:
“无妨无妨,这人世间真正美好的事物,越多人欣赏便越好,孤芳自赏岂不可惜?”
女子遭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情话,红着脸扯了扯男子的袖子。
男子不以为意,朝胡承荫伸出宽厚的手掌:
“你好,我是云南大学社会学系的陶云逵,这位是我的夫人林亭玉。”
胡承荫眼睛一亮,握住了陶云逵先生的手,他刚想要说话,就被陶云逵先生拦住了话头:
“等等!你先别说话,让我猜猜看!”
陶云逵先生上下打量着胡承荫,看了看他身上的夹克衫和灯芯绒长裤,还有别在胸前口袋里的钢笔: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西南联大的学生吧?跟着联大国情普查研究所到呈贡做人口普查来的?”
胡承荫一愣:
“先生全都猜对了!我跟先生一样,也是学社会学的!我是西南联大历史社会学系三年级的胡承荫。可先生是怎么猜出来的呢?”
“很简单,呈贡的本地人怎么会穿着你这种款式时新的夹克衫呢?更何况你胸前的口袋还插着钢笔,而且我听说最近西南联大的国情普查研究所到呈贡做人口普查,如此一联想,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当然这其中最关键的,还是你一脸的书生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