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听得眼泪汪汪,整间屋子里除了姚母沧桑平缓的话语之外,只有时不时抽鼻子的声音。
“那天夜里荣娃他爹一宿没睡,就坐在门槛上抽烟袋,第二天头发就全白了。起先我怎么也不相信荣娃被抓了壮丁了,我总觉着是不是别人看错了?被抓的不是荣娃,可如果他没被抓,他又去哪儿了呢?我就天天坐在屋头往外看,就想着哪天荣娃进了院子,笑着对我说他回来了。我等啊,等啊,等了了好几个月荣娃都没回来,我白天睁开眼睛,就想我家荣娃现在在哪儿呢?冻没冻着?饿没饿着?有时候心里实在难受了,就跟荣娃他爹撒气。他爹本来就话少,什么事儿都闷在心里,性子比牛还倔。荣娃的性子跟他爹一个样儿!”
说到这儿,姚母的神情里有埋怨,可眼角眉梢又分明带了点宠爱的笑意。
“后来有一次我哭得狠了,他爹就冲出门去了,回来带了一身的伤,我吓坏了,问他跟谁干架了,他啥也不说。第二天他爹一早就要下地干活儿,我根本拦不住,太阳都落山了也不回家,我就去地里找他,老远就看到他爹跪着一动也不动,头朝下窝地里了。我跑的鞋都掉了,扑到他跟前,来不及了,人都硬了。后来我听说,荣娃他爹那天跑去找李昌隆了,他认定了是李昌隆嫌荣娃每天去他家门口碍眼,背地里找人把荣娃给抓走了,结果连李昌隆的面儿都没见到,还给人打了一顿,心里气不过,一下子就过去了。”
姚母说到这里,梁六女泪意盈盈地转头看了看门边的姚天荣,姚天荣低着头,她看不见他的脸,他的眼泪却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啪嗒啪嗒地从空中坠落,嘴角无法控制地微微抽动着。
梁六女怕姚母听到姚天荣的哽咽,赶紧开了口:
“嬢嬢,你眼睛是怎么坏的啊?”
“不知道我是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还是天生就是孤寡命。我们家人丁一直不旺,嫁到丁家之后,我一连生了四个孩子,两儿两女,可一个都没活过五岁,后来我生了荣娃,好不容易拉拔长大,还让人给抓走了。荣娃他爹没了之后,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守着这间空屋子,我心里明白,给抓了壮丁的十有八九回不来了,我想荣娃想得难受,整宿整宿地哭,就把眼睛给哭瞎了。”
“嬢嬢,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啊?”看书喇
“日子嘛,只要你想,总能过下去的。看不见之后,幸好有街坊邻里帮衬,愿意给我这个瞎老婆子一口饭吃。后来我也想通了,我荣娃福大命大,我一定要好好活着,等他回来。过年的时候,人家都去给家里人上坟,我去不了,就在院儿里给荣娃他爹折了好多金元宝,烧纸钱的时候我就跟他爹念叨,要是他在天有灵,就把儿子带回家。他爹就是这样,嘴上一句话没有,心里特别有数,这正月十五还没过,就把荣娃给我送回来了。”
说到这儿,姚母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