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确铮早就注意到,胡承荫今晚喝了好多,他并不与别人碰杯,只是自斟自饮,而他也发现,胡承荫对待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这样奇怪的态度从大轰炸初识那日就是如此了,陈确铮也隐约猜到了原因。跟贺础安同住的这些日子,没少从他口中听到关于胡承荫的溢美之词,诸如他的风趣幽默、坦率热忱等等。陈确铮并非不想跟胡承荫成为好友,只是他觉得,男人之间有些东西应当心照不宣,即便要捅破这层窗户纸,那个捅破的人也不应该是他。
但此刻的陈确铮改变了主意,他想马上结束眼下两人之间这种尴尬的状态,正当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一直趴在桌上的牟光坦突然挺起身子,大喊一声:
“天涯何处无芳草!”
不知不觉,整个饭店只剩下他们一桌客人,老板和伙计在整理桌椅、打扫店面,准备打烊,听到牟光坦的喊声,几个人低头忍笑。
这的确不是畅谈心事的地方,陈确铮改变了主意,把饭钱放在了桌上。
“老板,结账!”
“几位慢走,欢迎以后常来!”
“我们走吧,你来扶础安,我背着光坦。”
高大的陈确铮一下子就把瘦小的牟光坦背了起来,缓步走去,陈确铮扶起贺础安,一路搀扶着他,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牟光坦身体壮实,虽然个头不高,却很有些分量,陈确铮看向天上,月光皎洁,长沙时常阴雨,难得看到这皎洁的月色。
“你酒量很好啊!”陈确铮没想到胡承荫率先打破了沉默,转头看他,而他却没有看自己,只是盯着自己脚下的石板路。
“你酒量也很好啊!我看你刚才喝了这么多,一点儿也没醉。”
“咳,这算什么,我家开酒楼的,我就是被店里的食客抱大的,我才一岁他们偷偷用筷子头沾白酒放我嘴里了,辣得我哇哇大哭,他们却哈哈大笑,我爸也跟着笑。”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胡承荫稍微有点不好意思,正想说什么,突然贺础安脚下被绊了一下,险些摔倒,胡承荫赶紧把他扶住,两人又沉默地走了一段,胡承荫好像鼓起勇气似的,说到了正题:
“我自打生下来就没羡慕过什么人,你是头一个。贺础安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儿,他说你相貌好、头脑好、学问好、身手好,真是样样精,样样行。今天一顿酒喝下来,我发现我连酒量都比不过你。可是你这些优点我真的一点也不羡慕,我羡慕你的只有一样,真的,特别羡慕。”
陈确铮没说话,等着他的后话,夜色朦胧,他没有发现胡承荫的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