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不得赵迁怎么想,左右两个侍卫,在他腿弯处一踢,他就托着归降书直直跪了下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秦王满意,跪在地上的赵迁忐忑不已,抖得不成样子。
很快,端坐在殿上的秦王肃肃雍雍地摆了摆手。宦者令旋即走下台阶将归降书从他手里取走,恭恭敬敬地呈给秦王。
秦赵两国史官都在殿内凝神屏息见证着这一刻。随后秦国一方对此自是洋洋洒洒,纤悉备载。赵国一方却迟迟不肯落笔。然而,他们对此事是否秉笔直书已经没有人关心了,留他们在场只是做个样子。
赵国太史令盯着国政殿上的壁画一幅一幅看过去,将历代先君、先王沥血兴邦之伟绩收在眼底,耳中惺然作响,站了半晌,神情终变得坚定,沉沉地吐出一个字:“记!”
“太史令!这可是……”左史和右史疑问的声音带着化不开的悲切,“亡国之辱”四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可他们得到的回应,还是那个铿锵有力的字——记!
不记不足以戒后世。
站在安阳楼前,赵高就发现这是他和赵政曾经被人诬陷的地方。不过彼时二人脸上涂了药水,外人不怎么看得出来,倒无所谓。
虽然对秦国的治粟内史早有耳闻,可当赵高当真现在众人面前,还是成功引起了一阵感叹个唏嘘声:“这……”
传闻内史好着白衣,一派疏云淡月之气。今日见眼前的人是有一身水清玉润的神态,穿的却是一身黑衣,平白多出一两分清冽英气,众人不敢贸然相认。
赵高低头看看有些无奈,这是赵政私底下的常服,昨天进宫没带换洗的衣物,今早出门凑合着穿一穿,没想到……他悠悠问:“诸位不是要见我么?”
有人如梦初醒,激动地说:“哎呀,还真是!不知内史驾到,失礼失礼。”
“莫怪我等不敢相认,这般清水神囧韵哪似凡人?”
一时间奉承的话此起彼伏,赵高处之淡然,好笑地说道:“妖可不敢白天赴约,诸位尽可放心,眼前站的是人。”
见他如此随和,不摆架子,众人心里的紧张不安去了大半,如此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将来不及脱口的奉承话全咽了回去。
“有感而发,有感而发,让内史见笑了。哦,对了,我等在此略备薄酒,内史如若不嫌我等一身铜臭,进去小酌片刻如何?”将赵高方才素淡的反应看在眼里,杨掌柜收了起阿谀奉承的那套,拿出既热情又不显谄媚态度,说完笑盈盈做个请的手势。
“有心了。”赵高微微颔首,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疾不徐地往里走去。
酒宴摆在一个能容十几人的长条形雅间内,待赵高入席坐定,右侧缓步走来三五名或手持长箫,或怀抱瑶琴身段玲珑的女子。在屏风后坐定,不多时,悠扬婉转的乐声响起,恰到好处地让人听见,又不至盖过众人话音。
看他目光在屏风后略停了停,有心人心中一喜,道是有戏,忙解释:“这些是从乐坊请来的女乐。”
方才听着曲子就觉得熟悉,这会儿说是从乐坊请的,赵高心中了然。多半就是张苍谱了送给乐坊老乐正的。曲子从他手里传到这些女乐处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