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个站在苹果树下的旅人,在喧嚣风中骤然从红苹果掀开一角的皮中,看见了被虫蛀空的内里。

‘红苹果’闻言扬眉,又施施然地披上了那层皮,冲他露出让人无法应对的笑:“在看下面啊。这么怕我掉下去,你原来这么在意我啊?”

他非要以吊在半空中的姿势半真半假地调情,即使发丝被吹得乱翘眼眸里也不忘飞出两抹调侃。

安室透简直要被他这“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的态度气笑了。

气人的小孩毫无自觉,继续道:“我的身家性命可就在你手里了,可别放手哦~”

生命在他的语气里,实在太过轻了。

这些话语看似暧昧亲昵,却在两人周围划出了一条更为虚假的线,将金发男人朝着更远、更远离心脏的位置推去。

不过是从口中吐出的虚假的蜜糖。

金发男人此时却不住收敛了原本恼怒的情绪。

他看向少年的眼眸,忽得想起一段更为久远的回忆。

少时他常因为异于国人的外貌被欺凌,逐渐学会用刺一样的外壳保护自己,只有诸伏景光被扎了几次仍然毅然上前,终于剥开外面那层过于伤人的防备。

他曾经为这件事困惑不解许久,终于在初中一次外出时忍不住询问。

当时诸伏景光是怎么说的......?

有着蓝色猫眼的好友停驻在街头,因他这个迟来的问题困惑了半响,最后还是做出回答。

他声音比往日更轻一些,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总感觉,当时虽然zero看着很凶,但眼底深处其实是期待的吧。”

——那是暗含着隐秘的期待的目光。

恐怕连当时的降谷零,亦或现在的松田伊夏都不知道,无论如何考虑,身体却总会违背意愿,因着求生这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下意识朝着靠近深潭的人伸出手。

也许是因为同这种意象重合的视角,也许是高楼之上迅猛的风太容易撕破伪装,也许是少年刚刚从什么里抽离尚未来得及做足伪装。

冥冥之中,安室透忽然感觉,他现在就站在属于松田伊夏的岸边。

“......我不会松手。”

他忽略少年语气中所有不着调的调笑,严肃地回道。

他想,在将人拉拽上来之前,他再也不会放手。

松田伊夏站上天台。

他步步不错,甚至比男人刚才还要敏捷,借着对方捏住手腕后的引导踏上地面。

谁都没再提刚才那刻的质问,似乎一个并不在意,一个在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答案。

安室透打开通向顶楼平层的地门,转头看向他,却见少年神色懒散地站在天台上,朝他挥了挥手。

莫名其妙跟上天台,却又在此停住脚步,没准备和他一同前往。

但此时此刻实在没空纠结这些问题,骚乱声响自打开的门源源不断传来,再不控制局面恐怕会发展成严重的踩踏事故。

他绷着表情,还是在再三确认对方只是待在天台上后,翻下地门。

金发男人的身影消失,松田伊夏才伸了个懒腰,关节发出一连串响声。

少年朝着那只从他身侧游过的咒灵吹了个不着调的口哨:“hi,现在就别装看不见我了吧?”

游蛇般的咒灵蓦地摆动长尾,同昆虫一样的复眼看向他,口器中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速战速决?”少年用手按住自己后颈,转动两下当做战前准备。

没被封印的汹涌而澎湃的咒力随着意念席卷全身,甚至比不久之前更为强盛。

自三年之前,咒力就在这具本不拥有任何能力的躯壳里野草一般疯长,短短一年将他从死刑犯变成了特级咒术师,然后又在之后的两年里充盈到了可怖的地步。

只是回想起五条悟曾说的咒力产生的缘由,此时却无端显得分外讽刺。

将这些杂念抛开,他没摆出迎战和防备的姿态,只是随意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