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伊夏解读不出这副五味杂陈的模样,自然也得不出对方脸上是“警校挚友在按着我弟打”的复杂。

松田阵平想揍人。但是他是个幽灵,挥拳打不到该揍的家伙,只会让自己显得格外无能狂怒。

虽然知子莫若父,这位在多年来兼任爸妈职位的兄长显然明白一个道理:我弟活该。

确实该打。

......但是。

降谷零,你这种打法是不是过分了?帮忙教训也不是这么个教训法啊!

三年里信誓旦旦说如果可以一定要把不省心弟弟狠打一顿的男人,现在看了十几秒钟就忍不住皱眉。

他朝两人的位置走去。

松田伊夏凝瞩不转。

在男人朝着自己走来这刻,肺部火烧般的灼痛都被抛之脑后。

几秒后,缺氧带来的眩晕模糊视线,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泪水润湿眼眸。

“......你在看什么。”安室透面色阴沉地开口。

少年在脖颈的束缚中艰难扯出一抹笑,未等这个笑意到达让人牙痒的界限,他表情就戛然而止。

——又消失了。

他没眨眼,松田阵平的身影却在马上要来到身前那刻瞬息即逝。

松田伊夏呼吸一窒,眼中闪过不可置信。他手指痉挛般颤抖几下。

...不见了?他以为,至少一直在试探,在无限逼近死亡,直至那一刻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灵魂会离开身体吗?会变成同松田阵平幻影一样的东西?是不是意味着在那没法逆转的一瞬,他能握住幻影的手?

但是没有。在那瞬到来之前——他眼前已经开始发黑,头晕目眩——身影就同到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没有任何规律的消散了。

啧,看来幻觉不是死到临头的时候一直存在,跟游戏触发机制一样,触发了就会在特定时间之后消失。

松田伊夏敛眸,觉得如果这种死板的设定真有游戏使用,一定是烂作。

他思绪翻转时那一闪而过的错愕,被安室透尽收眼底。

在被扼住脖颈后,少年丝毫没有反抗,他甚至没为了求生而急促呼吸,连表情都在几秒的错愕后恢复了不久前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但是心如擂鼓。他能感觉到对方心跳极快,像是在期待什么必将随之到来的东西。

期许,欢欣。死亡对他来说是什么礼物吗?

但很快,这幅表情被打破了。在到达某个临界值时,少年瞳孔紧缩。

金发男人在他眼底深处看见了一抹飞速掠过的令人心惊的偏执。

几乎快将他烫伤。

安室透没分清是到这个阶段,大脑终于下达了自救指令,让他控制不住地反抗,还是在生死边缘忽被激起了求生意识。

少年好像突然从一种游离在外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开始注意自己当下的处境——还有卡在喉咙上的手枪。

金发男人强迫自己冷眼旁观他挣扎求生的模样,在心里谨慎默数着时间。

挣扎渐小。

连绵不绝的窒息中,他眼眸中终于浮现出一抹几乎能令人神魂颠倒的糖壳般的脆弱——如果安室透真的是以剥夺生命为乐的杀人犯的话。

但他不是。所以在窥见这抹神态的顷刻,金发男人松开手。

窒息带来的四肢麻痹无力,让松田伊夏摆脱禁锢那刻就双腿一软,朝着光滑的大理石地面跪坐下去。

安室透仍然保持刚才的站姿,在接近紧贴的过于‘冒犯’的距离下,他的腿卡在对方双腿之间。

同人造的牢笼一样,将人锁在这一小方天地。

跪坐在他腿边的松田伊夏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指节因紧绷用力而泛白,拽住救命稻草一般。

被拽住衣服的金发男人动作顿住,垂在身侧的、差点用手枪扼死对方的右手细微颤抖。

——过了吗?他控制了时间,又在原定的安全范围内再缩短了一些,原本的目的本就是竭力把人吓跑。

让他知道所谓危险和死亡没那么好玩,在看见自己这种人的时候应该快点跑,而不是拼命往上凑。

重获呼吸似乎带来失控般的呛咳,少年咳得遵循本能在狭小空间里蜷缩起身体。

安室透抿起嘴。

他在心里深叹了口气,还是俯身想把对方从地上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