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柱被找到的时候,他正在享堂宿舍上课。也巧,电大刚开学不久,二十几个重新坐进教室的年轻人,脸庞都被一股新鲜气吹得鼓鼓的。就像灶上热着的锅,开始时稳稳当当一声不响端坐着,不到一定热度是不会有响声的。职工大学挨着俱乐部,距离一机械中学也不远。听上去像个大学,但其实只是一座三层的旧楼。
旧楼有两个楼门,楼门内宽阔的过道有点像一机械厂大门内的空地。过道左右通向两个不同方向筒子走廊。中间有一个上楼的宽楼梯。这时,过道一侧传达室的人发现有人要上楼,马上探头问:“找谁?”
要上楼的是车十二斤和徐利。徐利马上停下来笑道:“嗷师傅,我们找电大班的人。
传达室老头问:“电大班的谁?现在还没有下课呢。”
徐利退下来说:“我们找郭国柱。”
“谁?”传达室的人显然不认识郭国柱,“不要说名字,说哪个班的。”
“哪个班?应该是冶炼班。”车十二斤站在楼梯半道上说。他的声音像敲钟,在宽宽的楼梯上回响着。徐利急忙回头笑着制止:“小声点。”
车十二斤不在乎:“没有大声呀。是这地方太安静了。我还没咋地说话呢。一直都是你和传达室的人说话。”
传达室的人已经从筒子走廊第一个门里出来,向车十二斤勾手说:“你先下来你先下来。”传达室中年人显得很不高兴,甚至一脸的轻蔑。等车十二斤退下楼梯走近后,传达室的人才说:“来找人先登记。”然后指指窗台上。
徐利已经快步走到传达室窗口,捡起窗台上的笔准备登记。车十二斤虽然满不在乎,但也看见了传达室中年人的表情。他没好气地对徐利说:“有啥登记头呢,又不是省市机关。登记一下就行了?小徐你就登记你就行了。我就住享堂,还用每天登记?”
”传达室中年人一听来了气,满口挖苦道:“一看就是没文化的,这是学校,你还以为是车间呢?”
车十二斤愣怔一下,突然发火道:“呀,看把你油的,在职工大学看个大门就把你兴的放不下了。是临时工吧?”
传达室中年人眼睁睁看着车十二斤,差点忘了该怎么回击,瞪眼想骂人:“跟你有啥关系呢!”
车十二斤嘴快:“看看,让我说中了。闹了半天就是临时工。我说么,我住享堂这么多年咋没见过你呢。是车间的呢,咋了?老子就是车间的,咋了?车间的就该比你传达室低人一等?可他妈的。”
徐利早就想劝架,赶紧说:“车师傅不说了不说了。”又对传达室中年人道歉:“师傅不好意思啊,对不起对不起,学校是不该大声说话。”
车十二斤不依不饶:“学校就咋了?还不就是一机械厂的职工大学么,看把你狗眼看人低的。说你是个临时工,就是临时工。我虽然没上过职工大学,可比你个临时工知道咋地说话。”
传达室中年人显然不服气,他又钻回到了传达室内,从窗口往外回击:“临时工不临时工,看见你往里面闯,就应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