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柱回到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半了。临街的院门从来不关不锁,院子里惟有的光线是月亮晒下的清辉。他的大链盒自行车悄无声息地穿过鳞次栉比的自建的小厨房。经过院中央水龙头时,他的车子支架碰到了什么,发出轻微的哐啷声响。一股只有小院子才有的烟火煤泥酸菜混合的清爽味道,弥漫在窄小的空中。
郭国主回头看一眼刚才发出磕碰声的方位,还没有看清楚,只觉得脚底下滑了一下。软乎乎的像踩着了西瓜皮。低头一看,黑乎乎一片。他马上明白是有人刚打了煤糕。他小心翼翼地把车子推到家门口,支好车子再回到走煤糕的地方,借着月光,用手把踩扁的煤糕扶起来,捏出方角。
在水龙头上洗手时,房顶上传来一声猫叫,似乎是与郭国柱打招呼。有人开门出来向厕所方向走,经过水龙头,很平静地问一句:“国柱?刚回来?”
郭国柱刚答应着,问:“你家的煤糕哇?看不清踩了一下。”
走过去的人影说:“没事,踩就踩了,正好成了煤饼了。”月光下的笑声显得脆生生的。
国柱家的小门开了,他母亲看看门口的自行车,轻声问一声:“国柱?”
国柱答应着走到门口。他妈小心地说:“踩了人家煤糕了吧,也不小心点。咋回来这么晚呢?”
国柱含糊回答着进门。一进门就看见老二在当间站着。他疑惑地问:“咋还不睡了?”
老二穿一条秋裤,裤裆里显得鼓鼓囊囊的,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支烟整点着。翘起来手,看看烟头发红了才说:“才回来?哥,你先洗洗。我和你说个事。”说着,出去上厕所。
一会老二回来,慢悠悠地坐下来。国柱知道他弟弟有时候是夜猫子,就说:“先睡吧,明天再说。”
他妈正准备回去睡觉,问:”国柱,锅里还有点剩下的稀饭,你要喝刘自己热一下,碗柜里有馒头,吃了早点睡吧。”
老二说:“你吃你的,正好我和你说说。”
国柱估摸着老二的想法,去厨房热稀饭,嘟囔着:“馒头我不吃了,喝点稀饭就行了。咋了,等不及明天?”
“不是。正好你吃你的,我说我的,不影响。你同学老熊不是说他们能闹下冰箱彩电么,正好我的老伙计正想闹这事呢,正好。”
国柱其实已经猜出六七分了。老二现在每天出来进去就是倒腾这倒腾那,除了倒腾服装,天天挂嘴上的就是石狮广州的货,或者是谁谁在哪儿开了个摊。
国柱好奇地盯着老二,问:“你们老伙计搞冰箱彩电?咋搞?那需要资金呢呀,他们有这实力?本钱呢?”
“本钱好说。”
“好说?说得轻巧。都想闹呢,还不都是说说嘴?”国柱把稀饭喝的呼啦呼啦响。末了把筷子在碗边上当当敲两下。惹得他妈在小屋里喊到:“敲啥碗了?不能敲碗。”
国柱不以为然,把碗筷放到厨房,顺手把脸盆放地上,拿起暖壶倒水。
老二不紧不慢地说一句:“人家二狗认识银行的人,能贷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