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国柱想问一下车师傅,红枫今天不是夜班吗,怎么没见她呢。但当着大家面,他看看车师傅,不好意思问。车师傅似乎心里有数。
大刘手里提着一根撬棍,去炉子出钢口检查,问一句:“咋说了,车师傅,快技术比武了吧?你们的技术能手,没见加班。”
郭国柱心里一动,向大刘投去一眼。心想,大刘咋啥也知道呢?啥也瞒不住他,看他大大咧咧的。
车师傅摸摸自己的圆肚子,没去看大刘,却看着郭国柱:“技术比武?正准备呢,咱只能尽咱的力,具体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慢悠悠地往老鬼他们准备组走,嘴里还带着只有大刘心照不宣的埋怨:“球了,让谁上,不让谁上,还不是人家掌权的说了算?你说呢?”说最后一句时,他脸冲着老鬼。老鬼和佝偻着身子的老李师傅,稳稳当当,配合默契地在砌一个钢包内墙。高出一人的钢包内,老鬼的头露在外面,牛头不对马尾地嘀出一句:“车把式,你的老首长,没去看看?”
车十二斤一脸郑重,轻声说到:“没有。”
“应该经常看望看望老首长,有啥困难,人家首长还不是一句话。”老鬼面容复杂,羡慕、嫉妒和惋惜搅和成一团,使原本就胡子拉碴的黑脸,更显得模糊不清。大刘又匆匆走过来,脚步没停下来,看一眼老鬼,对车师傅低声说:“老鬼又想吃救济呢。”
车师傅大声道:“救济不是有你了么?”两眼直勾勾盯着老鬼。
“有是有,就是不顶事。”老鬼觍着脸笑,一脸羞于谄媚的样子。
“那有啥办法呢!我还不是每天吃饸烙面,能比你强到哪去呢!”车十二斤不屑地一撇头,要走开。一边示意一下郭国柱。郭国柱已经补完炉,正跟着于文看看老鬼和老李修的包。
郭国柱走过车师傅身边时,停了一下。车十二斤扭转身,轻声说:“红枫她爸爸又病了。晚上在医院陪她爸爸去了。”
郭国柱嗷一声,没再问下去。他尴尬茫然地望着车师傅,一时手足无措。
“国柱,”郭国柱身子一激灵,大刘叫他。印象里,大刘没怎么直呼他国柱的,大刘说,“你去告一下炉料组,准备装炉吧。”
郭国柱嗷着,赶紧往厂房外走。厂房过道对面,简易防雨棚子里,堆积如山的铁屑钢丝,松松垮垮的拥挤着,丝毫看不出变成钢水前的骄傲或者慌乱。
“国柱,顺便去化验室看看,今天晚上有三炉呢,看变梅和那谁老师傅在不在,尽闹下些年轻娃娃,化验的太慢,磨逼了,耽误时间。”
郭国柱到炉料组门口喊了一声就走开了。他快步绕到化验室正门,冲着亮灯的大门正要敲门,忽然,嗵一声,一个黑影跳下来。郭国柱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从旁边窗户上跳下来的黑影。黑影拍拍手,轻声说:“我看看她们干啥了。”
大臭,原来是大臭从窗户台上跳下来。窗户里挂着一个白色窗帘,窗帘上方的吊环处,露着一条缝隙。只有缝隙处可以看到化验室里面。大臭在窥探。
郭国柱在暗处笑笑,装着没太注意:“可要起山呢。别让人家出来正好碰上吧。”
大臭把帽子握在手里,懒洋洋地说:“没睡觉,啥球也看见。”一副索然无味的样子。见郭国柱不接茬,又说:“那天,正好看见一个正洗头发呢,脱的那他妈的就剩下一件二股筋背心,那脖子真她妈的白了。”
郭国柱使劲忍住不笑,因为他已经把化验室的门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