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左右看看,侧着身子不去看大刘的眼睛,轻声说:“主任的意思是不想让技校生都考了职工大学,考了职工大学都走了,炉前留不下几个人。都闹下些铁建的和插队回来的,虽然咱们钢炉上技术性不像冷加工,但那也是懂技术更好么。”平时说话挺谨慎的段长,也忽然显得有点啰嗦,“你说,都留下些……”他看一眼大刘,赶紧转身走开,又忽然刹住步子,“唉,于文,上次你们去找郑主任去了?人家郑主任专门找了我一下,说正帮助你问厂里了,估计差不多。”
于文一下站起来,眼睛里放着光,裂开不常张大的小嘴,激动地说,“呀,真的?”
“嗷,人家郑主任说的,他说和付主任商量了,专门找了厂长,厂子挺重视,准备把你家属接来。”说完,段长脸上露出少有的既高兴又微微嫉妒的神色,她背过身子,又扭头加了一句:“接来家属,实际上就是有希望了。”
“啊呀!真快了!真叫个块了,我们那天晚上去郑主任家找他,这才几天时间,就黑办好了。不光是这,主要是没想到能把家属接来……唉段长,接来家属,不能是就光是接来就行了,就不管了吧?如果要是那样,谁不会接来了。那,如果要是这的,我到时候,也找个农村老婆,到时候让厂里接来,那多好了。”
段长笑的裂开嘴,满嘴凸出来的牙齿,可怕的悬在空中,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嘴巴不适宜张的太大,嘴巴合不住:“那还能能假了,人家主任们说夏的事情,哪能假了?”他的嘴张张,“只要是厂里帮助接家属,说明就可以有资格分个老房子了,娃娃来了,以后长大了就可以在厂里的小学中学上学了,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于文的眼睛一直眯缝着,一张小嘴,一直使劲裂开着,看上去怪怪的,有点不像他的脸。
大刘就是铁建的,大臭也是铁建的。大刘本来听不惯段长老提铁建的,现在知道于文的事情解决了,和于文一起张大嘴笑了一会儿,一抬腿嗖嗖地要开步走,走了几步,才寻思,去哪儿呀。原地绕着冒口,疾步一圈,停在于文跟前。于文低头已经蹲在冒口旁边,身子更埋的低了,他仔细端详那个漏水的几乎看不见的小缝隙,就像找眼睛里的一颗沙子。
大刘没话找话:“咋说?”他明白自己说的是废话,于文也不会回话。就又一转身想去找郭国柱。而且显得极不耐烦:“这个郭国柱,半天也不回来,其他人跑哪儿了?”
于文依然慢腾腾的不温不火道:“其他人补炉了,有的和泥,有的去拉水了。”大刘一听,显得越发焦躁,嘴里骂骂咧咧。像一头发情的毛驴。大臭说过在铁建时,他们工地上养过毛驴。
“那个谁了?”大刘又问。
“谁了?”于文问。
“就是那个谁,一下懵住了,就是复员回来的高个子,叫啥来,这两天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