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十一章

反正她早出晚归的,以后再尽量少在小区里溜达,估计昨晚那种情况也碰不到几次。

一阵自我宽慰后,夜浓闭眼眯了一会儿。

谁知这一眯就真睡着了。

铂悦府,曲姚是第一次进来,好在她上午和业主联系的时候,特意看了合同。

车子停到车库,曲姚晃了晃夜浓的肩膀:“夜总监,到了。”

夜浓蓦然睁眼,看了眼挡风玻璃外,她才回神一笑:“我怎么还睡着了。”

曲姚将车熄火后,钥匙还给她:“快上去休息吧,周一见。”

时间已经不早了,夜浓问:“你家离这远吗?”

曲姚笑了笑:“这旁边就有地铁,直达很方便的。”

夜浓点了点头:“那就好,回去注意安全。”

电梯门两侧是透光的皇家白玉石,被头顶繁复的水晶吊灯折出耀眼的光亮,几乎瞬间刺下眼底的困倦。

进了电梯,刷卡后,电梯门缓缓合上。

夜浓歪了歪脑袋,后发想起从住进来之后,还从没在这栋楼里见到过其他业主。

也是,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段,买得起这房子的,想必手里都不止一处房产。

“叮”的一声,电梯停落,银色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敞开时,外面突然传来男人声音——

“忙,没空。”

夜浓双脚顿了一下。

六栋是一层两户,难道是对面1201的业主?

抬脚间,又听男人说——

“别来,不在。”

说话精简,声音略沉。

浅浅一点好奇,让夜浓迈出电梯门时,下意识往向左前方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和那双几乎同时扭头看过来的视线一对上,夜浓眼睛倏地睁圆了。

刚刚在心头闪过的猜想瞬间被她忘到脑后,第一反应就是——

“你跟踪我?”

沈屹骁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一个来回,最后视线停留在她满是绯色的脸上。

在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机械声里,夜浓仿佛听见他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笑。

好像在笑她刚刚说的话有多么荒诞。

可视线扫过他脸,却不见有丝毫表情,黑漆漆的一双眼,凝在她脸上,冷然的目光里,比昨晚多了几分探究。

好像刚刚那句话本该是由他说出来似的。

夜浓脸上渐渐现出几丝难堪,就在她眼睫轻颤,将视线收回时,听见他说——

“这位女士,如果你觉得我有跟踪你的嫌疑,大可以去物业查查,我购入这套房子的具体时间。”

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称呼自己,夜浓一时愣在原地。

但是她眼里的诧异只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昨晚看见她,满眼漠视,今天再见,直接称她为「这位女士」。

看来这人摆明是要跟她装不认识。

行,既然这样,那就当陌生人好了。

夜浓压下眼底情绪,扭头,回他一记不失礼貌的假笑:“这位先生,我可没那么闲去打听你的私事。”

说完,她双脚一转,背身走到1202门口,“滴答”一道解锁声还未完全落地,“砰”的一声关门声就响彻电梯间。

夜浓背身站在门后。

想笑,但更想把包摔他脸上。

他沈家家大业大,真要不想看见她,大可以换个地方。

摆那张臭脸给谁看,说那种话让谁难堪?

回来不过短短一个星期,碰见他的次数,一个手都要数不过来。

这事搁谁身上不会多想?

她有那种反应不应该?

可是他刚刚看她的眼神,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故意靠近。

就像她刚刚说的,她有那么闲吗?

一个深呼吸后,夜浓脱掉高跟鞋径直去了卧室。

水汽从浴室里渐渐弥漫出来,周围的空气一点一点被潮湿笼罩。

愈渐深浓的雾气开始掠夺人的氧气,让人心脏有一种呼吸不畅的失重。

夜浓站在花洒下。Hansgrohe的五金龙头被她手指轻轻一压,水声骤停。

柔和的光线里,朦胧水雾像一层薄纱,包裹着她潮湿的身体,凝于发尖的水珠,顺着她的后背肌理,滚落,滑过她后腰一处紫色半翅纹身。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有自动除雾功能,但来不及化掉上面的厚重水雾。

夜浓抬手一抹,镜子里倒映出她沁着水珠被水洗净的一张脸,经热气蒸腾,像是微施粉泽。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突然想起六年前的那个夏天。

当时全校都在传沈屹骁要追她,若不是流言传得太甚,夜浓根本不会关注他,也正因为刻意注意才发现,他这个集万千关注的沈家大少爷竟然也会出现在食堂、图书馆、超市,甚至水房,在她经常出现的那些地方,她常常一个抬头就能看见他,可是他却从未给过她一个眼神,好像压根就不知道她这个人的存在。

那些流言愈传愈烈,甚至周末她去看场电影回来晚了,第二天都要被传她被他带出去过夜。

本来夜浓是不想理那些谣言的,因为打小她就因为自己长了张出众的脸,走到哪都能惹来流言是非,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了,但现在那些莫须有的谣言已经严重影响了她生活。

于是她挑了一个晚上,在男生宿舍楼下拦住了沈屹骁,好言好语说明来意,希望他能破掉那些谣言,结果他却好笑一声,还说:这位同学,我认识你吗?

时间过去太久,很多记忆都已经变得模糊,可当时他好笑又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夜浓却记得清楚。

昨晚见到她,他眼底的漠视,今晚听见她那句话,他嘴角的荒诞,简直和当年一模一样。

*

虽说东沈集团开发的楼盘,沈屹骁都会给自己留一两套,但也不是每套他都住过,就比如这六栋,今天是他第一次进来。

除了对楼栋或楼层号有偏执喜好外,房型或大小,他都没什么所谓。所以进门后,他只大致扫了眼就转脚去了主卧。

脱掉的西装外套被他丢在床尾凳上,继而是西装马甲,领带从颈间抽掉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那声「这位先生」。

他嘴角一提,笑了声。

还真以为五年时间把她那小野猫的性子给磨平了呢。

斜纹领带被他扔在了西装马甲上,他一边解下腕表一边往卫生间走。

脑海里又定格出那张满是绯色的脸。

又喝酒。

酒量这么差劲,还偏偏去逞那份能。

那晚在Chris酒吧发生的事,到现在还让他心有余悸着,可「那位女士」倒好,转脸就给忘到了脑后。

衬衫纽扣一颗颗解开,露出他纹理紧实的胸膛,也因他脑海里的画面让他在吐息间,胸膛起伏明显。

快速冲了一个澡后,沈屹骁套上浴袍出了卧室。

夜色深浓,星光稀疏。

阳台未封,凉风阵阵。

在落地窗边的茶椅里坐下后,沈屹骁脚尖一勾,将旁边的一只专门放脚的矮凳勾过来。

他坐着的方向,正对西面,轻轻一个抬眼就能将西户的阳台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