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儿是个善良的姑娘,虽然她从不知道那些女人肚子中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也和这些未曾出生的女孩没有任何关联,但她还是希望她们可以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有好多人说这个世道如此艰难与黑暗,女孩子生出来也只会任人鱼肉,但雀儿却始终觉得自己来到这世界还是心满意足的。清云曾经真觉得很愧疚,觉得自己没有给她一个安稳的家,也没有让她能够安安定定的长大。
但雀儿说其实当她看着那些花红柳绿,看着这世界种种风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并不后悔来这一遭,她想那些小姑娘若是有机会也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这世界,所以她每次总是试图用各种各样的话术来让那些女子觉得她们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个既有能力又有闭月羞花之姿的女孩子,在将来一定可以带着整个家族走向新的高度。
可惜这些女人听完了以后只是不断的笑,她们并不在意女孩子聪不聪慧,毕竟对于一个她们眼中的女人来说,最大的用处就是嫁个好人家。但是对于雀儿所说的这些女子能拥有美好的容颜她们还是很感兴趣的,毕竟一个美丽的姑娘也能卖不少钱。
听到雀儿说的话,有人回心转意,但更多的人还是想等一个机会,一个生儿子的机会,不过把女儿生下来好像还不错,多卖一点钱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刚生出女儿时免不了又要挨夫家的一顿打。
除了来求卦生男孩子的女人之外,还有好多女人都是来看自己腹中的胎儿可能出生的日期会不会冲撞到家里其的人,特别是那些男人。有很多的人都非常信这些东西,认为若是一个孩子出生的时辰不吉利,就会为祸整个家族,而生出这样胎儿的女人,也会遭到同样对待,也就是即便不死,也会一生都受到别人的排挤,被认为是不祥的,甚至被与其他人隔离开。
这件事无疑是很可笑的,那些人的个子那么大尚且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又怎么可能被一个小小的孩子改变命运呢?这当然是荒谬的,但这些人既然问,也总是得给个答案。
算命的几人都尽量把话说的圆融,意思是这孩子并不会起到威胁的作用,但是一想到这些人可能会问很多家,也就不得不按照传统的说法做个大概的推算,只能在细枝末节中有所变化,尽量使这女人和孩子不至于成为祸害全家的命格拥有者。
阿芝虽然会说话,也想要多挣钱,但她属于那种很好的算命者,至少不会说太多虚假的而且会对别人产生真实伤害的预言结果,但有很多卜卦者则不是如此,只要有钱可赚,无论是更改别人原本的运势亦或是胡说八道,害得孩子小小年纪就被残忍去除又或者通过什么样的命格克夫来让一些宅院中的女子排除自己的竞争者,他们可以说无恶不作,而且这样的人往往很受人欢迎,因为他们可以满足别人的要求,而且满足的恰到好处。
看着这些愚蠢又无聊的人,小小的雀儿自然过早的就明白了人情冷暖,她有时会觉得迷茫,便和清云去说,清云总是劝她做好自己的事情,只要做好了自己手头的事情并且尽自己所能做出一番努力,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不会后悔的。
雀儿太小,并不能够明白这一番话的具体含义,但她还是努力向这里靠齐,她也想成为一个强大而善良的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逐渐趋于平静,但清云知道如今的平静与幸福,不过是镜花水月,等到过一段时间北方的战事又不受控制的时候,一切依然会进入深渊,到了那时候,这些人就连自保都成为问题,所以如今之计一方面是向南方走,另一方面也是尽可能的找到更多的机会,毕竟要养活这么多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在不久前她还曾经想要毁灭这个吃人的王朝,改变如今混乱的世道,但如今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以后,她发觉一个人想要活下来就已经很艰难了,更何况是去带着别人一起反抗。所以如今她只是想要讨口吃的,至少保证自己身边女子的安康,天下的女子太多了,她没有办法都救的过来,便只能保护好手里中的一切。
她在有时间的时候试图去明月渡口看看有没有收到认识的人给自己的信,但是一无所获,就连小姐也没有寄来信,她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很想找到她们,但是天下这么大,也不知何处才有相逢的机会。
只是如今闲下来的时间比较多,她也有更多的时间去处理这本《她江山》。她教这些女子写诗读诗,让她们也每个人选了一首最好的诗写下来。只是她没有时间出钱继续把这本书扩大,但底稿就放在身上,若有一日找到机会,还是可以把其他人的诗都加上的。
同时她也实现了自己原本的愿望,即将每一个自己见过的女子以及那些不知名的女子的故事都记下来,成为一部独属于女人的史诗。
历史很长,但是大浪淘沙,往往记下来的只是那些王侯将相,他们的故事被永远的铭记,但那些普通人的却不过是昙花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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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王侯将相在活着的时候已经有了无尽的声望、无尽的快乐,而普通人不但在活的时候备受欺凌,就连死了都被人遗忘。历史的车轮滚滚而过,碾过普通人的尸骨。这世上的历史是由普通人搭建的,但到头来却留不下任何的名字,特别是那些被掩盖在历史深处的女子。
清云一直想写一部关于女子的史书,而如今就有了机会。她和阿芝一起动笔,将她们见过的女子的故事都一一写在了上面,为她们着书立说。有的人的故事很短暂,只有一两句,却可以概括她们一生的跌宕起伏;有的人的故事很长,写了很多都没有办法讲述全貌。而在这些女子中,还有四个特殊的名字,那是四个男子,却曾经支持过女子。
他们是嵇乘云、苏文林、洛淮和君随,前三者是对于她江山这本诗集的出版有着真正帮助的人,算作是功臣,可以视作女子之友,而君随则代表了一个男子可能达到的君子风度,也值得被铭记。
两个人白日的时候还要干其他的事情,便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对着微弱的灯光写写画画。她们凭着自己的印象让这些女子在自己的笔下变得栩栩如生,或许她们在活着的时候受尽欺凌,但在故事之中,她们就是自己生命的主人,虽然她们再也开不了口了,但她们的故事却可以为世人留下些许感触,这也算是她们们在文字之中获得了永生。
也许千百年后会有人看到这本书,她们会看到这本书里那一个个来过又离开的女子,知晓她们一生的爱与恨,知晓她们曾经有过的梦想与绝望,她们会知道,在这世界上,曾有这些女子来过,又离开,她们是人间的匆匆过客,却也曾怀有最美的希望,她们卑微而伟大,她们弱小而有力,她们在一个不可能由弱者直抒胸意的时代发出了自己最真实的呼喊,就算声音再微小,也足以在浩瀚历史的天穹之下成为照亮天空的流星。
见着平常的生活,再看着书中的一行行字,清云的脑海中,莫名其妙的就出现了更多的伙伴,他们有看似粗鲁实则多愁善感的彪哥,虽然生活在贼窝但对所有人都耐心体贴的三仔,温润如玉却困于情网的清玄,生在黑暗之中却始终盼望光明的师父,还有像阿北一样千千万万在生与死之间挣扎的命运悲惨注定只能被填沟壑的男子。
他们虽然因为自己的体力以及男子在社会中相对更高的位置得到了相比女子更高的优势,却也同样承担着更大的责任、危险以及其他男性的嘲讽与贬低,甚至是欺凌和伤害。他们有自己的自大与傲慢,有对于其他女性的不尊重,也有对于弱者的嘲笑,但是就像那些被三从四德束缚,被贞节牌坊压着的女子一样,若是生在一个更好的时代,或许他们并不会像如今一样麻木不仁,如今一样有着悲惨的结局。更何况这里面还有很多人都有着美好的一面,都有着向善的心,只要给他们一个支点,他们完全可以用爱用恨来撬动这座充满着腐朽与恶臭的帝王大厦。
清云总是在想,若是真的给他们一个支点,他们会不会成为不一样的人,有着不一样的人生,他们会不会也能像君随一样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去创造一个更好的新世界,一个即便弱者也可以活得有尊严,而不是生来就要被填沟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