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长到六岁,已经可以得见日后美丽的模样,她们连饭都吃不起,尊严、体面甚至曾经的忠心跟半夜烧心的饥饿比不值一提。
她的嬷嬷要把她卖到舞坊去。
她问春妈妈:“我在这儿可以吃饱吗?”
春妈妈爱怜地摸着她的脸蛋,“如果你听话,我还会给你吃肉。”
她点点头,对嬷嬷说:“你听到了,我以后会吃饱的。”
她擦掉她的眼泪,“拿了那些银子,你也能吃饱了。”
她说:“我会努力活着,好好活。”
她在舞坊里,乖巧得不得了,其实女人间的伎俩有什么了不得?她装傻充愣,好似总是没心眼儿似的吃几次亏,就有人开始疼惜她。
别的楼里最漂亮的姑娘的舞鞋里会被放上铁钉,衣裙会被做手脚,可是她从来没有遇到过。
在那间小小的舞坊里,她如她所说的,努力活得很好。
她对晏怀明说:“人的意志是很强大的,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有希望,就会越来越好。”
她把那几枝桃花放在他鼻尖,他嗅到扑鼻的芬芳,她说:“公子曾经在难民的屋子里开了大窗户,让他们一眼就能看见花木,也是想给他们希望,不是吗?”
她许久不曾这样称呼他,此刻桃花的香气飘浮在小小的马车中,她这样唤着他,像是在调情。
晏怀明坐起来,靠她很近,他摸摸她的头发,“褚燕宁,我同你说过吧,我从前那个学生。”
“你比他有天分太多。”
她会是一个仁慈,却又清醒,有手腕的君主。
“我会把他父亲从褚家夺走的东西,交还到你手上。”
褚燕宁望着他的眼睛,握上他放在她鬓边的手,“谢谢你,公子。”
猪猪在她的脑海里开口:“主人……”
“没关系,”褚燕宁对它说,“无论他说得是真是假,我都愿意去赌。”
若是连筹码都不押,又怎么可能会赢。
晏怀明的车驾浩浩荡荡,一路向西,走过滁、渝二城,在建州遭遇了刺杀。
应当是已经占领上京的辽兵残部派出的人。额尔敦麾下第一勇士比那图在霍将军发兵攻营的前一天就集结上京城中所有部下,攻破宫门,直取中宫。
晏怀明被一剑刺中左胸,刺杀一波又一波,他们不得不放弃原本的路线,绕到周泌,寻求邵阳侯的庇护。
邵阳候齐裕是个留着粗犷的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体型彪悍,皮肤黝黑,可他却是个实打实的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