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烟华取得帝王信任后,渐渐把手伸向了政事,她所表现的能力,也得到了帝王的信重。
这是一场史书没有留存记载的问策,哪怕传去宫外,众人也只以为是“不问苍生问鬼神”那般的对谈。
明烟华所做的,是借由帝王心腹,撕开消灭世家的口子。
那位异姓王——齐王盛玄,娶妻河东钟氏,虽只领了闲职,但素来有文才贤名,门生故吏更是数不胜数。
而他的旧日同窗、多年好友,武安侯叶岭,本只是寒门出身,从军后战功彪炳,娶妻陇西李氏,正是炙手可热的新贵之一。
他们是实打实的帝王心腹重臣,而也不出意外地,与世家有联姻。
帝王自然犹豫不决,且不说有多年君臣情谊在,光是这两人的能力,也让他舍不得下手。
但不是没有隐忧的,而这隐忧,便被明烟华直接点出来,让他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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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烟华问帝王:“您在世时,尚可以钳制住这两头猛虎;但如今您仅剩的继承人年幼,我观其心性,可以做守成之君,却不能开疆拓土。如今,齐王与武安侯是您的忠臣良将,来日主少国疑,焉知他们不会成为赵高李斯?”
只这么几句,便敲定了帝王的决心。
很快,京中浮起了风云,暗流涌动后,骤起惊涛骇浪,齐王、武安侯因谋逆大罪伏诛,这样的大祸,帝王最终夷了六族。
风头正盛的陇西李氏、垂垂老矣的河东钟氏,都在其中。
但世家很难彻底消灭,出于制衡,以及安抚的原因,陇西李氏除了名声外毫发无损,河东钟氏却没了大半。
陇西李氏心惊胆战后,不免松了口气,洋洋自得于没有损耗,自认手段高明,又得帝王信重。
殊不知,正因为毫无损失,反倒叫帝王更加忌惮。
三年后,帝王驾崩,新君即位,次年改元天寿。
日渐高调的陇西李氏也好,“卧薪尝胆”的河东钟氏也罢,从皇帝的死亡中,发现了生机。
无人在意,那位昔日被皇帝奉为座上宾的坤道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无人发现,掖庭里,多了个病恹恹的洒扫宫女。
除了天寿帝后宫中颇为得宠的,钟氏昭仪。
钟昭仪在天寿帝还是太子时,就已经是他的良娣了,对明烟华有一些印象,但不多。
直到先帝晚年时的“齐武之乱”,河东钟氏被牵连,那一日她心中苦闷,不自觉就走到了掖庭,和明烟华打了个照面。
那时先帝已经病重了,宫中很少有人敢四处走动,还是太子良娣的钟昭仪不免生出了几分好奇。
她在闺中时,本就是活泼的性子,没忍住近前搭讪:“我一见女郎便心生亲近,真是有缘。”
明烟华看着这位出身河东钟氏的太子良娣。
片刻后,笑了笑:“陛下病中多思,若知晓东宫的人与他信重的谋士相谈甚欢,恐怕又要生疑了。”
钟氏良娣愣了愣。
却并不感到害怕,甚至撇撇嘴:“你故意吓唬我呢。除非你自己去告发,不然谁知道?”
明烟华定定地看着她,忽而笑起来,乐不可支。
片刻后,她揩了揩眼角笑出来的泪,问:“你挺有意思的。你叫什么名字?”
钟氏良娣眼神一暗:“……我在闺中时行三,长辈都叫我三娘。”
在很多世家大族,都不会给女儿起名字,直到出阁时,经由尊长赐名。
显然,钟氏并不在意这位三娘。
明烟华脸色难看了一瞬,记忆深处,那位雍容华贵、杀伐果断的妇人,似又生了气,恍惚中,明烟华听见她怒骂——“都说了这不是你的战场,你又回来做什么?”
她心神不定间,钟三娘已好奇问她:“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钟妍华。”
【什么破名字?跟那个贱人姓?】
“钟妍华,我叫钟妍华。”
【他生过你还是养过你?】
“你叫我妍华,或是阿钟,都可以。”
【……听阿娘的,你叫钟妍华,记住没?】
一阵寒风拂过,冰凉刺骨。
钟三娘微微瞪大眼:“你也姓钟?可是钟氏旁支?”
钟妍华回过神,看向眼前年轻的少女,笑了。
她摸了摸钟三娘的头,像是姐姐,像是母亲,声音温和:“来日太子即位,尘埃落定,你应当也会召家人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