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卿卿苦夏,但切记莫要贪凉。”(2合1,回忆杀)

也从没有人想过,镇国公主这样无利不起早、对世家势力虎视眈眈的人,却从来没有剑指李潇,又是为什么呢?

饶是陇西李氏多次因她伤筋动骨,但李潇仍然身着朱色官袍,好端端站在文官前列。

在很多个无人知晓的时候,在很多个无人知晓的地点。

有那么一个看似清贫、容颜柔美的年轻郎君,替一个面带明媚笑意、充满了生机的女郎,或是梳蝉鬓,或是画蛾眉,同饮一壶茶,轻声细语谈论着趣事。

没有李家郎君和江氏皇女,也没有李中书令与镇国公主。

李二郎和江六娘,发乎情止乎礼,坐而对弈,这个说“昨日看了本有趣的杂记”,那个抱怨“近来天气越发炎热”。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都心知肚明,他们永远不可能履行婚约,也都心知肚明,世家与宗室从来都各自为营。

从来都不谈论“以后”和“未来”的一对有情人,注定是没有以后和未来的。

天寿帝驾崩后,镇国长公主辅政,李潇除中书令外,加官太傅,虽无辅政之名,却有辅政之权。

这都是天寿帝的遗命。

新皇首次上朝前一个时辰,朱衣玉带的公子,含笑替华服端丽的公主,簪上一支凤钗,描下一双剑眉,贴好一枚花钿。

他仍是笑意盈盈,举止克制,轻声絮语:“最近天气又热起来,你素来苦夏,下朝后不可贪凉偷偷吃冰碗,我可记着,你这几日身上不爽利的。”

江烟里笑着,以手支颐,有些嗔怪地睨他一眼:“我多大的人了,不至于连这点儿分寸都没有。”

李潇便笑着颔首,又替她细细整理了衣襟裙摆,眉眼依旧柔美:“若你真有分寸,我何必多言?讨得你又在心里烦我。”

离上朝还有半个时辰。

再没有可以整理的衣装礼仪了,屋内也空荡荡的没什么可收拾的东西了。

江烟里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屋内,往院外走——角门处,有一辆静静等待镇国公主的香车。

她没有回头,他也没有挽留。

所以江烟里没有看见李潇泛红的眼,李潇也没有看见江烟里微颤的手。

其实看见了又如何呢?

人人都知道的,镇国长公主从来都野心勃勃要收归皇权,而第一剑,指向的就是盘踞百年的世家。

而以陇西李氏为首的世家利益共同体,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

身后屋内的妆奁下,压着李潇昨夜刚写就的奏疏,门外车内的案几上,也摆着某位世家子弟的罪行。

真可怜,他们分明相爱,却注定有一个人将另一个人送上断头台。

三年后,曾煊赫一时的陇西李氏,世代簪缨钟鸣鼎食的陇西李氏,迎来了他们的丧钟。

抄家,夷三族,空出来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官位,数不清的珍宝奇玩收归国库。

有女官咂舌,跟江烟里汇报了抄家所得,又感慨似的提起:“都没人敢给李氏送断头饭,只是奇怪得很,李潇临刑前却不知谁送了一碟点心,还是那种街边小摊贩才卖的绿豆糕。”

江烟里批阅着奏疏,闻言似是漫不经心:“到底曾经是名满长安的贵公子。”

女官见她似乎有些谈兴,便也多说了几句:“是啊,从没见过那样的人……他好像真的把礼法刻进骨子里了,哪怕受刑时只穿着囚衣,也打理得干干净净,跪得板直……不像其他李氏族人那样,哪怕先前在牢里再嚣张清高,上了刑场也痛哭流涕。不过微臣听说,他的遗言最是没头没脑——想来也是怕死的,已经有些疯癫了。”

江烟里笔尖微微一顿,问:“什么遗言?”

女官敏锐察觉到几分不对劲,当即有些不安,也隐隐后悔自己一时多嘴失言,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他说……”

……

“卿卿苦夏,但切记莫要贪凉。”

……

“奇了怪了,一没娶亲,二没红颜知己的,叫谁卿卿呢?”不少人私底下嘲讽,“莫不是梦来的情人吧?”

“诶,平时端着那副清高样儿,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个正人君子,原来还是怕死啊,疯言疯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