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梦华垂头去,是个泥偶。
她认得这泥偶,是乞巧日上坊市间卖的磨喝乐,七夕那日将这泥偶放入水中为戏,浮在水面上便为宜子之祥,谓之化生。
瞧着那泥偶可爱的模样,谢梦华眼中渐渐酸涩,与柳月华共度的那一夜回放在脑海中。
那夜行走太远,有孕的身子越发的疲乏,到了白马寺的寮房她便迷蒙着睡了过去,半梦半醒间察觉身上一暖,她想睁眼去看,却实在困倦。
醒来时却一切如常,可她分明看到柳月华眼中一闪而逝的不自然和床榻上胡乱叠好的薄衾被。
接过磨喝乐细细的又看了两眼,谢梦华摩挲这那粗糙的外皮,察觉到手指上被不平坦的泥土刮过的钝痛,心中想着,自己与她这一世母女之缘便止步于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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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一日裴昭谦便启程去了上京。
谢梦华的身体也恢复如常了,白日里裴珍珍倒是时常的来陪她说说话,可她却总觉得心中空空的,不甚安稳。
终是在裴昭谦走后的一候,上京来了消息。
彼时她正陪着卢潇潇一起用这午饭,琴书急匆匆的走进来,将那信笺递了过来。
卢潇潇快速的看过,长叹了一声,随后便将那信笺递给了谢梦华,
“你自己看吧……”
谢梦华虽然早已有了计较,可真看完那消息,仍是有些震惊。
长孙辅以死谢罪,柳月华随他自尽身亡。长孙一族男丁全数罚到甘州金矿做工,女郎充入军营中为奴。
帝王心术,如此心狠。
谢梦华沉默了几息,将信折起放在了桌上,又如常般用饭。
卢潇潇心中担忧,
“梦娘,你可还好?一会阿娘陪你出去走走?”
筷箸滞在嘴边,谢梦华心口的酸涩终于是涌去了眼角,那里潮湿一片,她吸了吸鼻子,
“阿娘,我没事。她这般走了也算是得偿所愿!”
盛夏里蝉鸣声声,彷佛是在应和房中人的话,声声入耳,打着旋儿的转进了心里。